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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堂后他又跟谢助教蹭了会儿课,到家时已是接近晚饭时分了。
陆先生和木匠都在家等着他。
崔燮分了轻重缓急,叫人安排酒肴招待陆先生,自己先在小院里见了木匠,问他能不能给老太爷打一张和摇椅那么宽大、两边装有轮子的木轮椅。
也不要贵的硬木头,要轻软的。
椅子左右的扶手最好是可调节的,要么能拉平、要么能拆掉,这才方便把人往上抱。
若能做得出轮椅,就再打一张护理床:床板中间装上轴承,扭动机括就可以抬起一半儿床板,托着老人上半身倚坐起来。
他按着记忆中医院护理床的模样,拿炭笔给木匠画了个示意图,问他能不能做。
那位木匠是崔良栋特地找的老匠人,一部胡须都斑白了,手上也满是旧疤,指尖又粗又钝,手指却极灵活。
他从崔燮手里拿过炭笔,在床两侧添了木架子,上头吊下细线,侧面加一个绞盘,指着画面说:“要似公子说的那样从底下装机括不大容易,但若在这里装几条吊索,要吊起时叫人用绞盘绞起,那就容易借力了。”
对对,用滑轮组就能省力。
他想的是医院的单人床,匠人想的是一般人家的大床,画出来的效果自然不同。
崔燮看着他的设计比自己的实用,自己又不是什么设计师穿越过来的,便索性把这事托付给专家:“那就先要这两样吧,烦请老师傅做得精细些。
家祖久病在床,弱骨支离,恐怕骤然坐起来也不舒服,我们做晚辈的替不了他的病,只能在坐具上下些工夫了。”
老匠人唏嘘地说:“似公子这样孝顺的子孙哪里得见?寻常人家有个病人,肯给他擦身梳洗、不叫他长褥疮的已算是孝顺了,谁会想着弄个能让他坐起来的床?公子放心,我从前也做过轮椅,必定给老大人做得宽大舒服,床倒还要多琢磨琢磨。”
崔燮叫崔良栋先给了五两银子的订金,叫他回去采买木料、用心打磨。
匠人看着那块缠着细丝的雪白银子,笑得皱纹都开了,推辞道:“其实也不用这么多,先给一二两订金足够了,公子这么大的家业,老夫还不信你们能按时付银子么?”
这五两却不光是轮椅和床的订钱。
崔燮笑着说:“银子也不多,老伯只管收下,岂有让你们又干活又垫银子的道理。
那床若一时不好做得,先把轮椅打造出来也行。
此外还要请你帮忙做个南边儿常用的纸阁和那样的纸廊呢——”
南方没有火炕,冬天多靠炭火度日。
天冷时文人会在床外用木框糊上龟纹纸,做成一间四面落地,上方糊着纸顶的“纸阁”
。
在里面烧炭,既暖和又省火。
这还是他那本古代化学里,《造纸》一章引用的史料,他查明清时期造纸笺和印书技术时顺便看过一遍。
刚到迁安那年冬天,他还想给后院的办公室里置个纸阁,后来因匠人们嫌出入不方便,最终也没做成。
那个纸阁对普通人来说,用不用只在两可之间,对于崔老太爷这样的久病之人却当真能用得上:若是将阁子做得密密的不透风,周围糊上半透明的窗纸,他坐在里头不就能欣赏阁外的景致了?要是从门口接一条不透风的纸廊出去,让人在里面推着老太爷走一走,他的心情或许也能好些。
反正只是木条和纸糊的,费用不高,不用时收进库里,也不妨碍别人出入。
他吩咐崔良栋先送匠人回去,明天白天再过来量走廊、大门,定制带窗子的纸廊。
他自己则换了一套青色直身,戴上方巾去前院见陆先生。
陆先生此时已在花厅里自斟自饮地等着他了。
见他进门,便撩起眼皮朝门口儿张了一张,露出一张四旬年纪,眉间川纹深深,削瘦得显出骨感的小方脸,淡淡地说:“原来是崔案首来了,有失远迎。”
他长得跟崔燮想象中不大相同,人有点儿黑,眉头又皱着,就显得脸色似有些阴沉,身上萦绕着一股孤独感,不大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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