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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嫣第一次看人如此美丽地劳动,几乎让人陶醉。
茹嫣赞美说,没想到,干活会这样好看。
达摩自得地笑问,好看吗?
茹嫣说,真的,好看。
不是奉承你。
达摩说,能看出好看的人,也不简单呢。
茹嫣这下领教了达摩的骄傲,打趣说,能下这样断语的人更不简单。
达摩说,是啊,什么事情都要做出美感来才有意思。
达摩便说起插队的一些事儿。
达摩说,乡下那些农活好手,干活都很漂亮,简直像艺术家。
就说给牛套轭头,那些高手,轭头往牛肩上一甩,不偏不倚,杂技演员一样,骑在正中。
几根缆绳上下左右一绕一紧,绳结一打一收,扎扎实实地就好了。
如同一套小拳术,好看极了。
轮到他们那些知青,歪歪扭扭,不是松了就是紧了,手也勒疼了,汗也下来了,人家呢,早已赶着牛走出了半里地。
他们村有一个老富农,每逢育秧时节,四面八方的都要来请他。
他撒种的时候,身挂一只布袋,里面装了稻种,一块秧田多大,便装上多少稻种,然后从秧田一头退着往后撒种,他从不回头看,待到最后一角撒好,布袋里便干干净净颗粒无剩。
你再看那撒在秧田里的谷种,分布得匀匀称称,每一粒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就像箩筐上的网眼,没有一粒落在外面。
再看田沟里他一路退来的脚印,一左一右细细两行,不踩半脚育床,行距间距犹如尺子打过,不多一寸,不歪一分,真是神如天工。
这样育出的秧苗,株株茁壮,高矮肥瘦齐整划一,再扯了去插秧,没有长不好的。
达摩说,一次那老头私下对他说,解放前,他就是靠这手艺,买了七八亩田。
茹嫣的丈夫原来也爱干这些活,但总很仓惶,很杂乱,很没章法,一会儿拆了不该拆的,一会儿装了该后装的,一会儿哪个工具放失了向,一会儿一颗小螺母不见了,花去半个小时找它,一会儿撬坏了一个部件,得到街市去配,一桩活干下来,家里便像遭了劫一样,遍地狼藉。
所以,在茹嫣看来,修理家杂,是一件烦乱又痛苦的事。
达摩将这些做完,便心满意足地仰靠在沙发上,抽烟,喝水,一副功成名就的样子。
干活时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也生动起来。
茹嫣问,你这些修理下来,大概得收人家多少钱?
达摩笑笑说,想结帐?
茹嫣说,不是,只是好奇。
达摩说,要认真说,修理业收费标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写过一篇文章,谈修理业收费,是我自己瞎琢磨的,提出来三个收费的价值元素,一个是劳动工时价值,一个是商品使用价值,还有一个是心理价值,说来话长……物价局有一份收费参考价格表,在我那包包里。
不过那个价格表大多是唬人的。
因为一般客户都像你一样,根本不知道东西坏在哪里,坏成什么样。
你这一摊东西,碰上黑心的,要收你四五百块钱。
再黑心一点,还会让你换上几件本不需要换的零部件,比如你空调响,他便说你压缩机坏了,说就像汽车引擎坏了一样,换个压缩机,几百元,不一定比你原来的好。
拆下来的,他拿去涂个漆,以后又换给别人。
茹嫣说,你也这样?
达摩说,你看呢?
茹嫣说,要不然,别人挣一百元,你只能挣五十元。
达摩说,也许。
不过,别人挣一百元,然后天找不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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