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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壶更衣唤来侍女,多多点上数盏灯台,亮如白昼。
桐壶帝才发觉夜色如幕,遣了清凉殿的侍女带依依不舍的朱雀回弘徽殿。
又眼巴巴目送桐壶更衣干脆利落告罪离去,牵着光君返了淑景舍。
临入睡,桐壶更衣被光君牢牢捉住手,无声地恳求不要离去,只得无奈侧躺在光君的寝台旁,以手支颐,另一手有节奏的轻轻拍着光君,口内随意哼唱着舒缓迢远的歌谣。
在明灭的烛火下,她嘴角噙着温柔而真实的笑意,像极画中的美人透了生气,来到人间。
见光君朦胧入睡,她轻柔起身,正欲离去,却发觉裙带垂落的一端缠绕在光君腕上。
担心吵醒儿子,桐壶更衣索性连裙带共外披的唐衣一齐解下,小心地覆在光君被子外头,膝行至门口帘侧小声召唤侍女。
光君在半梦半醒间,被低低的熟悉人声惊醒,原来是母亲与喂养大光君的大式乳母在旁边的厢房里交谈。
大式乳母是桐壶更衣娘家家臣的女儿,自小与小姐一处长大,早早许了夫家生了三个孩子,仍忠实地为桐壶更衣家服务。
此番是刚回了二条院桐壶更衣娘家探望守宅子的夫君和孩子,更为不能随意出宫的桐壶更衣拜见寡居的老妇人。
桐壶更衣询问了老妇人的近况,又听活泼的大式乳母畅谈许久不见的孩子们的变化和成长,久违的轻松愉快。
……
大式乳母:“……我家那个混账小子就比光君殿下大一岁,偏偏像是铁头金刚上身,真是没人能降得住他,爱惹事性子又倔,不管说他什么都闷声不响,三棍子打不出一句叫唤。
唉!”
桐壶更衣以袖掩口,忍俊不禁道:“姐姐说笑啦。
世间孩童还是顽皮活泼较为惹人喜爱,身体也能壮实些。
光君过于沉静,我反倒担心得很。
那孩子说来算是光君的乳兄弟,关系是极近的,不妨多带来宫里与光君一处玩耍。
在这淑景舍内,我还是勉强能做主。”
大式乳母右拳击在左掌心内,道:“不是我自夸,虽然但凡乳母,往往偏爱自己精心喂养大的孩子,即使小有瑕疵,也自觉无伤大雅;但像光君这般可爱极了,又极懂事听话温和可亲的,我大式可是平生仅见。
稍微想到自己能朝夕服侍这样一个人,自觉真是体面极了,有时竟忍不住流下泪来呢。”
桐壶更衣沉默半晌,终于低声道:“那姐姐是否愿意将光君当成自己的孩子,替我悉心照顾他呢?”
此话大有不祥,大式乳母不赞同的皱着眉,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随身带的小袋盐巴,抓了一撮洒在地上拍了拍,诵一句佛号,才开口道:“自我有幸服侍光君,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
小姐万万不能诅咒自身,请体谅下二条院里望眼欲穿的老妇人吧。”
桐壶更衣叹了口气:“没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
我是活不长了,最迟不过今年。
宫里的日子像点灯熬油,实在难捱。
皇上愈是恩宠有加,我愈是惶恐不安,整日战战兢兢,心中满是忧惧。
死了倒还轻快些,只是心中所念,唯有光君一人。
我也想活得长些,努力为光君谋划一二,奈何时不我与。
近来精力越发不济,平日里日渐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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