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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第三节

一日，村里一位叫秃子的，来光子家闲聊，挤眉弄眼地说：&ldo;光子，你没去过二郎庙?&rdo;光子说：&ldo;去那作甚?&rdo;秃子说：&ldo;我不信，好多人都去过了，那里有了神的。

&rdo;光子说：&ldo;什么神?你说话嘴上要有点关子，莫让造反队的知道了，说你个封建残余!&rdo;秃子说：&ldo;就是造反队的常去呢，那神就是南山那个白水。

&rdo;光子骂道：&ldo;你造孽!&rdo;秃子说：&ldo;第一夜他们去，连毛也没沾上，那女人拿了一把刀，谁敢近身?第二夜三更天里，把那白水就按住了……&rdo;光子把秃子推出门，没让他再讲下去，以为信口雌黄。

不久，村人就议论起来，说白水在二郎庙里做饭，没柴烧，捡了村头猪羊骨头烧，臭气呛人，又说她在河畔的芦苇地里，专剥死婴身上的裹布，回来洗净了又卖给村人做鞋底&ldo;咯本&rdo;，队长拿了鞭子抽过她，赶她出去。

光子就不明白自水为什么不离开，担心她真会出事。

果然不出三天，一个黄昏里，光子在巷口遇着队长，队长那时也&ldo;造反&rdo;，拉住说：&ldo;光子，革命不分先后，你革命不革命?&rdo;光子说：&ldo;不革了怎样，革了又怎样?&rdo;队长说：&ldo;不革了就没观点，没观点就等于没有灵魂。

要革了，晚上和我到二郎庙去，白水不走，我们已经怀疑她一定是逃避运动来的，不是好人，夜里要去审问她。

&rdo;光子说：&ldo;那好吧，我就革哩!&rdo;当下五人往二郎庙，光子心里就叽咕：一个讨饭的女人，还能是什么阶级敌人?这伙人凶神恶煞惯了，咱和他们浪荡什么?就说肚子疼，要上茅房。

队长说：&ldo;那你随后就来吧。

&rdo;光子一闪过巷子，摸黑到家睡去了。

明日，村里一片风声，说是那伙果然拷打了白水，后来就赤条条将她衣服剥了轮奸。

光子又是血气冲心，去找着队长讨骂，队长说：&ldo;你有证据吗，就是轮奸了，又怎么样?她是南山人，无家无室，就是靠那东西糊口的!&rdo;倒赏了光子一个耳光。

光子咽了恶气回去，只是同情那白水，四处打听她被赶走后的消息，却传说是让狼吃了。

说那夜被轮奸出走，到了东山龙王沟讨要，后来有人就在二道梁的梢林子见到她，五脏六肺全被狼掏吃了，头却完好，大颧骨脸盘上还是笑笑的。

光子听了闷了半日，自此痴傻病又犯了，除了伺弄地里庄稼外，更是任何事不理不睬，人缘就愈发坏起来。

到了秋季，秋庄稼还是欠收，包谷颗儿未饱满，就砍了连包谷芯子一块儿上碾子，砸成粥，回来拌了糊糊喝，喝得肚皮老大，像气蛤蟆。

且喜后山五分自留地里，种了荞麦，倒长势茂密，眼见到了成熟日了，只害怕被人偷去，就在地边搭了庵棚，夜夜前去厮守。

一日将荞麦割倒，堆在地头，天就黑严了，寻思明日一早背了回去，便坐在庵棚抽烟。

抽过一个时辰，月色已满巷顶，突然间想到三日后就是拉毛的生日，不觉往事涌动，泪潸然落下。

恰时听得索索声响，举目看时，巷外远处有一人影，绰绰如鬼，正移步荞麦堆旁。

光子心中叫道：&ldo;有贼!&rdo;却并不喊，等贼走近荞麦堆见其用绳扎紧了一大捆，然后捆下铺了衣服，就从荞麦根部一把一把往出抽，抽出来的是光秆，颗粒就全脱下，然后又紧捆住，又是抽，反复不已，那衣服上便堆了好大一堆荞麦颗。

贼已经在包起荞麦了，光子猛地扑过去，一下将贼按住，再伸手去抓头发，才发现是个女的。

女贼一惊，却并未挣脱逃去，光子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抽打，女贼满口是血了，反倒仰起脸来，说：&ldo;你打吧，我白水是贼，打死了也不屈。

&rdo;光子定睛急视，果真是白水，倒骇倒在地，叫道：&ldo;白水?你不是被狼吃了吗?&rdo;光子不知如何是好，默了

多时，将那衣服包起来，挥挥手说：&ldo;你去吧，你去吧。

&rdo;白水并不推辞，接了衣服包，转身走了，光子看见女人的腰身笨笨的，似乎是吃胖了。

回到庵里，光子如在梦里，疑心自己是否遇见鬼魔，起身又去看那荞麦，被偷去颗粒的荞麦秆还在，便信任白水并没有死，真真正正是在作了贼，心中好生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