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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伊渡：中国到了唐，俨然大帝国气象。

开元盛世，贞观之治，却是大女人当家。

武则天不说，杨贵妃也差一点儿就动摇了江山。

杨贵妃美得羞花闭月，也无非是&ldo;胖大&rdo;。

据说夏天她睡在凉席上，玉肌横流，可从凉席下筛露出肉来。

真正一位&ldo;硕人&rdo;。

五代以前，妇女都是天足，奔跑跳跃，无不随心所欲。

王跃文：中国从五代开始，特别是宋明清以后，妇女进入&ldo;小脚&rdo;时代。

满族入关曾强令汉族妇女放脚，有些汉族妇女居然以死相抗，好不刚烈。

伊渡：那当然了。

三寸金莲给女人带来的好处实在不少，第一可以找个好婆家搏得丈夫宠爱。

潘金莲就有一双好小脚。

第二可以理直气壮地不下地干活，行不过百步，足不出内庭，一动就娇喘微微，弱柳扶风，连跳舞都只剩手的动作。

真是&ldo;小女子&rdo;啊。

只可怜强盗一来，不能逃若脱兔，要就要做烈女自尽，要不就失了贞节背上永久的骂名。

王跃文：可是到了我们这个年代，人都可以跑到月球上去了，克隆牛羊、试管婴儿比比皆是，差一点儿就克隆人了，却一下子冒出那么多&ldo;小女人&rdo;。

女人不论老少，言必自称&ldo;小女子&rdo;，仿佛非&ldo;小&rdo;就没有资格做女人似的。

女人取名早就进入了&ldo;小时代&rdo;，什么&ldo;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rdo;，这已无话可说。

说女人温柔&ldo;小鸟依人&rdo;，现在简称成了&ldo;鸟人&rdo;。

弄得女人们惟&ldo;小&rdo;为美，而且这&ldo;小&rdo;并非指形体的&ldo;小&rdo;，而专指精神的&ldo;小&rdo;，真有些可怕了。

伊渡：像你前面所说的，&ldo;小女人&rdo;盛行，直接导因是这个男权社会的主体男人的&ldo;小&rdo;。

男人不再是大丈夫，怎么敢消受得了&ldo;大女人&rdo;？男人精神力量的萎缩，必然导致女人的&ldo;小&rdo;和&ldo;装小&rdo;。

自古都说男人是太阳，女人是月亮，女为悦己者容。

男人已经没有能量来&ldo;悦&rdo;大女人了，不做小女人，或者不装小女人，女人怎么活下去？因为满世界的&ldo;小男人&rdo;，所以才满世界的&ldo;小女人&rdo;，阴阳平衡嘛。

王跃文：男人何以都&ldo;小&rdo;了呢？同人类命运有关？抑或全球男人都患弥漫性脑萎缩了？

伊渡：这让我又想起了沈复的《浮生六记》。

读过这书的大多忘不了芸娘。

芸娘是沈复的妻子，娴淑聪慧，擅风情又解人意，与夫君感情深厚缠绵，不幸早死。

沈复把他们夫妻的哀艳故事写得幽芳凄绝，读之令人心醉。

林语堂甚至说，芸娘是中国最理想的女人，得妇如此，三生有幸。

王跃文：我却不怎么喜欢芸娘这个形象。

我总以为在中国历来生活最黑暗的便是妇女和儿童，历史上从没把他们当人看过。

西方学者坦陈&ldo;中世纪以前没有儿童&rdo;，说西方中世纪以前从来没把儿童当成具有特殊情感要求的&ldo;人&rdo;来看待。

中国什么时候发现了儿童，把儿童当作有独立人格和特殊情感需求的人来看的？现在的儿童，吃得好、穿得好，物质生活有求必应，但是他们在精神情感上，相当程度还是父母意志的服从者。

中国的妇女更惨。

古人有训，在家从父，出家从夫，夫死从子。

中国的儿童如果是个男孩儿，好歹有长大的一天，那就总算熬出头了，做一个大男人威风威风。

在外面做不做奴才不知道，在家里总可以做绝对主子的。

可怜只有妇女，永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