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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剑划出流星般的轨迹,将近在咫尺的羽箭击飞,随后直取船夫的腕处,剑尖呼啸着捣入弩口,将木造的机弩凌空折断,随着木料碎片一起沉进河水,留下几处涟漪,迅速被漩涡卷走,不见踪迹。
而他刚好来得及再一次抓住船索。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
船索另一端的人仅仅随着水流退开少许,便再次稳稳地停在水中。
对面的人怔了一下,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目光在他身上游走:&ldo;看来你的身手没有退步啊,卢正秋。
&rdo;
他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沉声道:&ldo;你也别来无恙,南晏七。
&rdo;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与男人说话,原本稀松平常的话惹得男人发出大笑,笑声在水声的衬托下,听上去分外冷酷。
名叫南晏七的男人略微向前一步,用足尖挑起船嵩,拿在手里掂了掂:&ldo;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学剑的时候,我们拿的就是这种玩意。
我在这条河上撑了这么久的船,已经用得很趁手了。
&rdo;
卢正秋没有回答。
这人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他的脑海里种下的根深蒂固的印象,他根本无需发问便理解了对方的意图,同时也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九年过去,他欠下的债,终于到了偿还的时限。
南晏七用竹篙作剑,不偏不倚地刺向他的膝盖。
贯穿骨缝的刺痛令他打了个激灵,痛楚在全身游走,使得他不得不屈膝,单腿跪倒在船板上。
冰冷的河水掀过船头,泼在他的身上,在令人头晕目眩的颠簸之中,第二剑刺中了他的肩膀。
骨节发出碎裂般的钝响,他的肩膀剧烈地战栗,嘴角淌下一行血丝。
那是咬破苍白的嘴唇所流出的血,沾在舌头上又腥又热。
他的手已经失去知觉,仿佛擅自从身体上脱离。
连他也说不清是怎样的力量支撑着他,仍旧牢牢地抓着船索。
第三剑重重地落下,击中他的背心。
胸口传来剧烈的钝痛,像是肋骨被生生撕裂似的,他咳出一口鲜血,溶进船底的水洼中。
&ldo;师父,&rdo;他听见冬青的声音从水中传来,&ldo;师父你放手吧!&rdo;
他的五指不为所动,仍自作主张地攥紧,他跪在地上,深躬着身,脊背弯折,头颅低垂,犹如受难的石雕般,屹立在狂暴的风浪中。
&ldo;师父‐‐&rdo;冬青仍然在奋力呐喊。
&ldo;你竟然收了徒弟?&rdo;南晏七在他头顶放声大笑,&ldo;不知你打算何时带他去参拜师祖啊?&rdo;
卢正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并非出于不屑,而是已没有回答的力气。
他微微侧过头,望河里看了一眼。
他看到冬青拼命扯着船索,游向自己。
奇怪的是,在这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他率先注意到的竟是冬青游水的姿势。
冬青拼命拍打水面,湿透的发丝贴着脸颊和脖颈,动作笨拙得堪比落水的猿猴。
不论何时,冬青总是竭尽全力,热烈而执拗地追赶眼前的目标,甚至毫不畏惧展露丑态。
这是他亲手调教出的爱徒啊。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定格成一个淡淡的笑容。
在这昏天暗地,好似再无破晓的长夜里,他的笑意分外纯粹,分外满足,就连挂在嘴角上的血丝也变得明亮起来,好似抵御黑暗的一捧萤火。
他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被船索勒出血丝的手渐渐松开。
万幸的是,他的徒弟抢先一步扒住了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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