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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翎羽摸索着走出洞口时,尚未天亮。
正是一日最寒冷的时候,冷风刺骨的冰凉。
前日自秦淮楼上脱逃时,他的外衣脱在慕容炽焰居住的雅阁上,慕容泊涯怕他冻着,还到大户人家里偷了一件皮袄出来。
他现在正被这件皮袄紧紧包着。
然而一阵阵的夜风在半山腰上刮过,还是立即禁不住地哆嗦起来,但竟也没觉得难受,摸着路一步步捱着寒走下山。
这年代人口稀少,大都聚居在有城墙栅栏保护的城池或村屯里,野地中是山猫野狼狍子的天下。
那些呜咽一般的叫声远远近近,猫头鹰啼哭一般声音甚至就在头顶两三米的地方。
黄翎羽也不觉得如何可怖,甚至还想着,怎么不来几头野狼,干脆就一了百了也强过如今失魂落魄。
走着走着,他忽然咬着唇笑了起来。
他是想起一个问题,想起阎非璜死得还真冤。
那个人只是挖坑挖得累了渴了。
原本阎非璜那对生活条件大大咧咧的样子,喝几口雨水也未尝不可,偏偏就是看到了他的水壶。
因为是他的,两人之间也常常共用餐具,大概就是出于这样一种很简单的生活习惯,阎非璜想也没想,开了盖子就喝。
这样的死法,真是太没价值。
那个人到这边世界的几十年里,一直在对前世的追忆中徘徊。
刚开始是寻找,因为以为黄翎羽先自己一步而死,也应当先自己一步而来。
然而找了数十年,没有任何音讯和迹象;于是他又将希望寄托于未来,抱持着也许黄翎羽在以后会到来的期待,但是也落空了。
这样的人生,实在太没意义。
黄翎羽捧腹大笑,笑着笑着,没了声音,两行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要对他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就算是迟来的惩罚,是他逃避了三年多的悔罪。
人生最大的痛楚并非来自于肉体上的创伤或伤残,而是来自于内心的悔愧与空寂,因为人心大都被埋藏得太深,没有什么手段能治疗平复。
直至走到山下,入了平地的丛林,还是没有什么生猛禽兽来找他麻烦,天蒙蒙地亮了。
黄翎羽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慢慢停下脚步。
因为眼前没有道路的丛林中,出现了一行本不该出现于此处的人。
慕容炽焰站在一棵三人环抱的小叶桉树下,白衣曳地,黑发披肩过膝。
他的身旁,是一名相貌清隽的中年男子,后面有五六名白衣侍从,中间押着一个满身狼狈的中年男子。
黄翎羽忽然想起慕容泊涯曾说过秦淮楼主被软禁的话。
兼且附近地界能在这片乱林里带路的人也就只有那个秦挽风,只稍一想就知道了那个满身狼狈的男子大概就是秦挽风的情人。
想起自己刚才浑浑噩噩,九成是忘了关上洞口护门。
虽然山上也有迷阵,但是在秦挽风的带路下,再多的迷阵也是白搭。
正在烦恼,看见秦挽风对他猛力地眨眼睛。
黄翎羽心下一松,暗自想笑。
秦挽风大名是如雷贯耳,常听人言,这位男子年过不惑,经营扬州城最是有名的秦淮楼,却始终保持超然态度,仪态端方。
现下却对他大眨眼睛,真是有些破坏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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