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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视男人的面容,那人忽就收了嬉笑,温热的手指轻抚方元的眉眼,眸中情绪复杂,含着悲伤,也似纳着无尽的荒凉。
“想听我讲讲我爸爸吗?”
宋吉祥问道。
方元通身的筋骨一僵,他又想起了那个多年前站在深坑之前的男人,眉尾的一抹红色在闪电碎裂的光线下惊人的刺目。
“好。”
方元垂眸淡淡的应声。
宋吉祥仰躺在床上,头枕一臂,他的声音低沉隽永,像是在述说一段平淡无奇的故事:“我爸爸叫宋秋野,是个会计。”
他轻笑一声,“别看我是个不通文墨的混不吝,我妈爸都还算是小知识分子。
我爸在工厂做会计,挺受人尊敬的,他性子稳重为人谦和,虽然不是什么热心肠,但若是有事求到他也必不会推辞。
他有一点小清高,又因曾在上海求学,生活的细节上总体现着精致。
我妈没生病之前,他的衣服虽少,但要穿百货大楼中指定的那一家品牌;虽然很少喝酒,但上好的花雕家里总要存上两瓶;他有时会撇下我,带着我妈去逛公园,在公园的偏僻处拉着我妈跳一曲交际舞,口中自己配着乐,蹦擦擦蹦擦擦。”
夜幕四合,柔软的柳条轻轻拍打着窗子,宋吉祥目光幽怨深长,似是穿过无边的夜色,看见了那个脸上漾着笑、脚下转着圈、口中打着节拍的年轻且蓬勃的男人。
“后来,我妈病了。
昂贵的医药费,磨平了他的小清高,也不在允许他在细节处体会那份精致的生活。
他的笑容越来越少,愁绪越来越多,脊背不再那么挺拔,气质中也添了暮气。
有一次我妈入院需要做手术,筹措不到医药费,他竟然偷偷去卖三级碟片。
那时卖这个来钱最快,他带着一个大口罩,躬着身子,神情怯懦,在背巷中面对过往的人难以启齿。”
宋吉祥苦笑一声:“那么清高的一个人,以自己的大学文凭为荣的一个人,却为了赚钱治病做着自己最不耻的事情。
我当时十三岁,与他十米之隔,躲在一个暗无光线的角落,第一次知道男人的骨气和脊梁是可以折断的。”
方元埋在宋吉祥怀中面色沉和,情绪好似并无起伏,可若细观,他的指茧已经被指甲刮破,透出丝丝络络的血红之色。
“后来”
宋吉祥停顿了很久,方元感觉到了他在微微颤抖。
“后来,我爸爸就失踪了。
他失踪之后,我们才知道他已经被迫下岗两个月了,可这两个月中他一直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吃饭的档口还会给我和我妈将厂里的笑话,装得和没事人一样。”
“他失踪的时候便是六月,到如今已经整整六年了。”
宋吉祥收紧手臂,淡漠的眼神看向怀中人,“你怎么了,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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