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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3页）

工厂机器运转的声响归于黄昏后的沉寂，而吵嚷的人声却沸腾起来。

郑艺将半干的鞋袜穿上，脚背烫伤处时时有难言的阵痛。

他苦着脸东张西望，似乎希望从黄漆木框窗箍住的流动影像中捕捉到那个人的分毫身影。

车间的仪表工人大多走了。

连向来最慢的李静茹也换好了便服。

她屈抬着手臂将被压进衣领的长发撩出来，见郑艺还沉着屁股坐在原处，忍不住关切道：&ldo;是不是脚还疼着？我记得刘美丽和你住一条街，要不等会儿让她陪你回去？&rdo;

郑艺原本巴巴的望姿瞬间变得羞窘起来，他一连说了六个&ldo;别&rdo;。

&ldo;你也太害羞了。

那行，我先走了。

你等你那邻居一块儿？&rdo;李静茹撑开装着毛线球的布袋看了眼，然后将它挎在小臂处。

&ldo;嗯。

&rdo;郑艺垂眼盯着自己绞来绞去的手指。

郑艺心想，王德权怎么还不来，再晚点，自己可要生气了。

人流由密至疏，方才急急沸起的人声也逐然消减。

零星几个刚下工回来的男工逆行而上，胶鞋将铁梯板跺出沉响。

他们单手拎着脏兮兮的迷彩服，后颈处有被汗液冲刷灰尘的条状污迹。

他们声音流动的方向是硕大工厂南侧的公共男澡堂。

王德权偶尔下班后也会过去冲个热水澡。

郑艺蹙眉走神的间隙，王德权忽然探着汗涔涔的脑袋往门里看，他看到郑艺还在等他，似乎舒了一口气。

他用右手揉了揉鼻尖，然后问：&ldo;脚还疼吗？&rdo;

&ldo;没事儿，没多疼。

&rdo;郑艺一见王德权，忽然露出欣喜的笑脸，一双大眼弯如月勾。

&ldo;我下午在楼顶摸的。

&rdo;王德权走上前两步，摊开左手掌，里面躺着两枚鸽子蛋。

郑艺探出手爱怜的摸了摸，觉得那两枚蛋有着高于体温的热度。

然后，他小心翼翼将两枚蛋接过来，捧在手心，估计是又打算着把这两枚蛋给孵出来。

&ldo;大艺，不用这么小心……这是熟的。

我下午顺手把它俩放在热管道上的旧搪瓷缸里，下班的时候一看，怕是熟了，特别烫，我还吹了老半天。

&rdo;

&ldo;死……死了？&rdo;郑艺手指缩了一下，但因为王德权还在盯着他瞧，于是又悄悄将手指撑开。

&ldo;熟了。

这鸽子蛋熟了以后啊，蛋白部分是半透明的。

我剥了给你看看？&rdo;王德权倒是丝毫没察觉出郑艺的细微情绪，上前打算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