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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得正常露面,不能被族里的人发现端倪,靠着不断换躯壳过着见不了人的日子,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不老鼠身上没有背负十几条人命。
可那种能够继续维持他留在女人躯体里的蛊虫也只有最后一只了,他居然舍得用来救一个失败品,甘愿自己彻底消失在世上。
黑袍轻轻抚上自己布满皱纹的脸,突然笑了笑,尽显哭相。
他想,长生很难,陪伴更难,通往自由的路不是谁都能有勇气走下去,总有人在半途用自以为是杀死自己。
死了怎么会自由,活着才是最大的希望,怎么那么傻呢?黑袍的身体卸下面具扔在一边,重重叹了口气,而后眼神随之一变,带着长久压抑的狠意,像是泡在毒里。
此时此刻,隔着一个通道的地方,无意摸到这通道的石室里的三人对视了一眼。
面对这满屋子的东西,从心底生出了一种寒意,这里一边摆放了厚厚一叠树皮,上面篆刻记载了各种养蛊、用蛊的方法,还有各种有违天理人伦的邪术,包括制造无头尸体用以驱使的古术;另一边便是各种蛊和器具。
荼蘼当时跟夜昙在通讯里说的方子,也是从这里的树皮上看来的。
如果那道大族长的虚影心怀不轨,夜昙便会让他立刻烟消云散,因为不管他是本体还是一缕游魂,也只有他能把水晶兰身上的蛊咒解开。
而他办成了,荼蘼吩咐夜昙的依旧是——让他原地消失。
他不消失,本体自然也不会消失。
所以现在的黑袍,所处的那具身体已经死亡,他不得不再去寻找另一个活着的躯体,将人的生魂剥离,形成牵绊。
而这个人身体里恰好有取魂蛊颜束脸色煞白,立在这间石室的门口,掏出了打火机:“老规矩,一个不留。”
祭典今夜无月,寨子山腰的空地上点燃了篝火,所有人围着这唯一的光源,由于塔格里苏的夜晚常年不允许有光亮,偶尔这么一次,就让人十分激动和兴奋。
黑袍已经刚刚从通道里出来,站在瀑布前的石桥上背着手,看着下面在火光的映照下,温暖平和的一幕。
“这么多年,塔格里苏的夜晚只有黑暗,不能燃火点灯,都是为了方便你能够出来透透气,看看你守护了几百年的族人。”
黑袍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只自言自语着,“那年我以全族人威胁你,迫使你藏身于女人的躯壳里让你很痛苦对么,你不肯学控制人的蛊术,不想杀人取魂怎么能换躯体,你偏偏要自己研习救人的,可是最后结果怎样呢?”
黑袍像是在问谁似的,停顿了好长时间,但是耳边仍然只有瀑布的声音,山风也不会回应他。
风大概有点冷,半晌后黑袍拢了拢衣裳才继续道:“你谁也救不了,那些女人因你而死,放在佛像里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你救不了她们,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你的族人。”
“你从一开始便救不了他们任何人。”
黑袍把视线聚焦在那一团明亮的篝火上,缓缓带上了面具,然后离开了石桥,顺着山路往下走往山腰上的空地上走去。
此时其乐融融的人们正在唱歌跳舞,交谈着二十年一次可以一片明亮祥和的夜晚是多么美好,他们甚至放起了烟火。
“你说,他们若是知道你走了,还会这么开心吗?”
黑袍佝偻着这具越来越老的身体,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小路上。
旁边都是重重树影,就好像无数个陪在他身边的仆从,忠心耿耿且一言不发。
半晌后,黑袍已然走到山腰上,他隐在阴影里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才低声笑了:“让他们陪你演了几百年,差点连自己也骗过去了。”
说完,黑袍正了正衣服,走了出去。
“大族长,大族长来了!”
“大祭要开始了吗?”
“恭迎大族长!”
众人身穿塔格里苏最正式华丽的服饰齐齐对着黑袍的方向行礼,其中包括藏在人堆里的夜昙和水晶兰。
“咱们这能行吗?”
水晶兰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位显然不好对付,你确定他认不出来?”
“当然。”
夜昙很认真地点头,然后问,“你说的他其实不是一个活人,那他是什么?”
水晶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脑子就只断断续续出现了那么几个画面,还是被强行塞给我的,我到现在头还疼,当时在梦里也没能看见这黑袍原来是个什么,只见他好像一直活在一棵大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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