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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美子尽管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自己离开祖母而被领回这里的,但她本能地意识到已不可能重回新调那个家。
问题是这新环境对于六岁的久美子几乎是她智能上无从理解的世界。
同她迄今所在的世界相比,这个世界一切都面目全非,即使看上去相似的东西,动起来也截然不同。
她无法把握这个世界赖以成立的基本价值观和原理,甚至不能同这个新家里的人交谈。
在这样的新环境中久美子长成一个沉默寡言不易接触的少女。
她分辨不出谁可以信任准可以无条件地依赖,偶尔被父母抱在膝上心也松不开来。
父母身上的气味是她陌生的东西。
是那气味使她极度惶惶不安,甚至有时她憎恨那气味。
家里边唯一能勉强使她敞开心扉的是姐姐。
父母对久美子的难以接近感到困惑,哥哥甚至当时便已开始对她的存在采取近乎漠视的态度。
唯独姐姐知道她不知所措,知道她静静呆坐在孤独之中。
姐姐极有耐心地照料她。
同她在一个房间睡觉,同她一点点这个那个说话,同她一起上学,放学回来看她做功课。
每当久美子一个人躲在房间角落一连哭几个小时,姐姐总是在身旁静静抱紧她。
姐姐是想尽可能打开一点妹妹的心。
所以,假如姐姐不是在她回家第二年死于食物中毒,想必很多情况便明显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ldo;要是姐姐一直活着,我想我们一家会多少融洽些的。
&rdo;久美子说,&ldo;姐姐当时虽是小学六年级,但已成为我们家的中枢性存在。
如果她不死活到现在,我们很可能都比现在地道些。
起码我比今天多少活得轻松。
嗯,明白?从那以来我就始终在家人面前有一种负罪感,暗想自己为什么就没替姐姐死去呢?反正我这样活着也对谁都没有帮助,不能使任何人开心。
而我父母也好哥哥也好,明明觉察到我有这种想法,也从没对我说一句叫人心暖的话。
不仅如此,还每有机会就提起死去的姐姐。
说她如何漂亮,如何聪明伶俐,如何惹人喜爱,如何懂得体贴人,如何会弹钢琴。
知道么,也让我学钢琴来着。
因为姐姐死后留一架钢琴在家里。
可我对钢琴连兴趣都谈不上。
我晓得自己不可能有姐姐弹得好,也不愿意--一证明自己所有方面都比姐姐低能。
我当不了谁的替身,也不想当。
但我的话家人压根儿就听不进去,我的话谁也不听的。
所以,我至今都一看见钢琴就头疼,看见弹钢琴的人也头疼。
&rdo;
从久美子口里听得这些话时,我对她家人气愤起来----气愤他们对久美子有过的行为,气愤他们对久美子没有过的行为。
那时我们还没结婚,相识也不过才两个月多一点点。
那是一个周日宁静的早晨,两人躺在床上。
她像解绳疙瘩似地一个个慢慢摸索着讲起自己的少女时代,如此长时间谈自己对久美子来说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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