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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第1页）

她一边咬文嚼字地说话，一边取过壶来亲自为儿子斟酒，姿势极其庄重，仿佛在进行一道仪式。

当她回过手来给自己斟时，吴世璠阻止说：&ot;母亲，让儿子来。

&ot;说着取过另一壶酒给母亲倒满。

接连三杯，都是这样。

绿腰奇怪地问：&ot;干什么准备两壶酒，放下去拿起来的，也不嫌麻烦。

&ot;

吴世璠笑而不答，却反问道：&ot;母亲，你还记得格格额娘酿的桃花酒吗？她说过要留给我成亲的时候喝，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母亲，你说，如果当年你不带我来云南，我们会怎么样呢？&ot;

绿腰不明所以，本能地回答：&ot;那就留在额驸府里，继续做你的小公子呗。

&ot;

吴世璠笑道：&ot;做公子好啊。

我记得在京中时，格格额娘一直对我很好，教我读书、写字、做诗，还给我讲戏台上的故事，如果我们现在还留在京城，一定会过得很幸福，你、我、父亲、额娘，咱们一家人欢欢喜喜的，一同在桃花树下饮酒、看戏、对诗、猜谜、听曲子，你说有多好！

&ot;

绿腰这才有些明白儿子的意思，惨然道：&ot;世璠，你在怪我？你怪我不该带你来云南？你怪我害了你？&ot;

吴世璠叹了一声，笑道：&ot;母亲，你终于不再叫我&ot;皇上&ot;，改叫名字了么？其实，我一直更喜欢你叫我青儿。

吴青这名字多好，为什么要改成世璠呢？&ot;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当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便倒了下来，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歌『妓』们尖叫起来，啼哭着，惊慌地喊着&ot;皇上&ot;。

绿腰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儿子执意要和自己喝两壶酒，原来，自己喝的是寻常的竹叶青，儿子喝的却是毒酒。

到了这一刻，绿腰终于是梦醒了，她平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她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戏。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年的错误决定，为自己和儿子带来了怎样的灭顶之灾。

她更加不能想象，倘或被明军押解还京，见到丈夫吴应熊，她会有什么面目以对？绿腰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也从不知道害怕，总以为再大的灾难来到她面前，也会有戏剧『性』的转折。

然而在儿子的死面前，她知道，没有转机了，生命是惟一不可以排演的戏目，一旦落幕，便不能重来。

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平生的最后一次演出，她要给自己一个怎样的收场？

绿腰喝止了歌『妓』们的哭泣，让她们帮自己把皇上扶到他的宝座上。

龙椅那样宽大，就是她和儿子两个人一起坐上去也不会觉得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