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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再过一阵，连养心殿中都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刀兵相jiāo、呼喊抵御之声。

接着便有大胆的宫监冒着矢雨打探，奔回禀告，却原来是侍讲学士孙万年矫旨到大理寺放了俞汝成，勾结停职提督梁辰，窃传兵符，以&ldo;清君侧&rdo;为名，将一批死士混入上诉百姓队伍，出其不意的格杀监察的执金吾武士，打开西华门放入一枝禁军，奇兵深入前来bi宫。

眼下从后右门直至隆宗门均已被叛党占据，外城qg况不知如何，但纵然京城未曾变乱，外城的驻扎的羽林左右卫却一向是无旨不能入宫，变乱只是俄顷，又怎么能急救眼下之难？

乱党宫变消息传来的最初，豫王与林凤致都已顾不得君臣男女之嫌，冲到了嘉平帝御榻之前，倒吓得宫眷们躲避不迭。

然而皇帝喘息正急，殿中一片混乱，两人都来不及说什么话，这时忽闻变乱之源，林凤致脸色大变，霍地转头看向豫王。

豫王只是一愕，便即明白过来，怒道：&ldo;到这当口，林大人还怀疑小王？倘若是我捣鬼，眼下我便应该在外面才对！

我看你更是可疑，多半是你跟俞汝成师生两人串通……&rdo;本来魂不守舍的太后乍然听见王儿这般说，登时立起大叫：&ldo;来人！

将这个包藏祸心的……&rdo;

太后的懿旨还没有出口，病榻上喘促不止的皇帝忽然道：&ldo;且……且慢，让林卿……过来……&rdo;

林凤致平素沉着，但这时的变乱消息实在大出意外，极度惊愕之下，竟有些方寸大乱，颤抖着跪到榻前，嘉平帝声音微弱，道：&ldo;朕……信得过卿……卿勿惊惧……&rdo;

他刚说了一半话，又是一阵急促大喘，额头上冷汗滚滚而落，丘太医在一旁也急得冷汗直冒，拼命将嗅药递到皇帝鼻下，又使金针在他左前臂的气海xué上捻转。

嘉平帝好一阵慢慢缓过气，说话竟连贯了些，叫道：&ldo;窦……窦朝平……&rdo;内官窦朝平立即扑地跪下，回答道：&ldo;奴婢在！

&rdo;嘉平帝挣扎道：&ldo;把赦令……赦令……给林卿……&rdo;

窦朝平答应了，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杏huáng卷轴，递给林凤致，林凤致叩首接过，只见卷轴封口之处赫然是&ldo;特赦&rdo;二字，窦朝平怕他不明白，便分说道：&ldo;林大人，这可是皇上特意为你颁下的特赦，本来命奴婢明儿拿去大理寺的……&rdo;嘉平帝喘道：&ldo;卿……太固执，然……朕怎么会……让你死……&rdo;

林凤致心头一片混乱，一时竟连谢恩也忘了，就那么捧着特赦愣愣跪着。

嘉平帝向他伸手道：&ldo;过来，有话……有话跟卿说……&rdo;林凤致下意识双膝挪近，眼见嘉平帝口唇翕张，声音细微，于是又凑上耳去，只听皇帝声息微弱，轻轻在耳旁说了几句话。

他忽然有如从梦中惊醒过来，失声道：&ldo;皇上……&rdo;嘉平帝嘴角牵动，极艰难的笑了一笑，又说了一句话。

林凤致猛然身体后退，冲口道：&ldo;皇上，臣期期不敢奉诏！

&rdo;

嘉平帝脸色苍白，鬓边乱发都被冷汗沾湿了贴在脸侧，笑容极涩，微声道：&ldo;你……你只当是还我的qg……&rdo;林凤致声音哽咽，说道：&ldo;皇上……&rdo;嘉平帝道：&ldo;我……这回……这回真捱不过……都是冷汗……难受……阿螭……&rdo;豫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皇兄在叫自己小名，急忙也挤上前去。

可是皇帝眼睛虽然看着他，却仍在同林凤致说话：&ldo;林卿……你左右是对不起朕了……其实，早就……早就知道……那天夜里不是你……&rdo;

豫王不自禁&ldo;啊&rdo;了一声，林凤致脸色也苍白了，低声道：&ldo;皇上！

&rdo;嘉平帝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喘着道：&ldo;我……就知道不是你，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不想说……你这样的人，当真抱过的话……怎么能不记得呢……不怪你……我自甘乐意……护你……&rdo;

林凤致颤声叫道：&ldo;皇上……&rdo;嘉平帝又在急喘，右手伸出乱抓，林凤致急忙将自己的手伸给他，嘉平帝一把抓住，攥得极紧，口中却又喃喃的唤道：&ldo;阿螭……&rdo;豫王已经满眼是泪，呜咽道：&ldo;臣弟在！

皇兄……&rdo;嘉平帝断断续续的道：&ldo;阿螭，你……你好生……&rdo;

他忽然一阵倒气，双眼上翻，昏厥过去，诸人齐声大叫，丘太医扑上来急掐皇帝的人中xué，好一晌嘉平帝才悠悠醒转，手中仍然握着林凤致的手腕，眼神已经散乱，脸上却慢慢浮出一丝微笑，又低又促的道：&ldo;只得一个月，真遗憾……同卿水米无jiāo，却是知心……林卿，林卿。

&rdo;林凤致哽咽道：&ldo;臣在。

&rdo;嘉平帝眼神恍惚，从一旁垂泪的豫王脸上，又回到林凤致脸上，忽然直直的盯着他眼睛，轻轻的道：&ldo;有花堪折直须折……阿螭……莫哭了。

&rdo;

林凤致但觉手腕上紧紧攥住自己的那股力道陡然松开，他心头也是猛地一空，失声大叫：&ldo;皇上！

……&rdo;豫王也扑上来大叫：&ldo;皇兄！

&rdo;只见嘉平帝脸上浮着的微笑兀自未曾消散，眼中光彩却已渐渐黯淡。

丘太医颤抖着去按他脉搏，扑的一声双膝跪倒，良久良久，才嘶声道：&ldo;皇上……宾天了。

&rdo;

皇上宾天了。

这五个字仿佛五记重锤，砸得满殿中人全部懵了，一时哑然无声，连殿外杀声兵声都已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