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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一天,宁宥当时年幼,记忆中存在许多谬误,长大后与妈妈的回忆对照,才将偏差纠正了过来。
那时她叫崔启真,弟弟叫崔启明,爸爸叫崔浩,妈妈叫宁蕙儿。
正常日子里,妈妈每天早早起来上街买菜。
等妈妈回来,爸爸正好捅旺了煤球炉,催俩小孩起床。
妈妈做了早饭先吃好,穿越半个城市去上班。
爸爸煎药的当儿,宁宥带着弟弟洗漱吃饭,再送弟弟去幼儿园,她自己上小学。
就是这一天,崔浩晚上有心事睡不着,翻来覆去便盗汗了,更加睡不好。
早上宁蕙儿起床时,他也醒了,可稍微赖了一下床便又睡了过去。
等宁蕙儿买菜回来,见老的小的都还蒙头大睡,一下子火大了,可又担心吵架被孩子听见不好,便隔着被子狠狠捶了崔浩两拳头。
崔浩好不容易才睡着,梦里他健康美好,却被生生捶醒,一醒来,千头万绪的烦恼事又一拥而上塞满了脑子。
他一怒之下,腾地钻出被窝,只穿着单衣,也不怕冷,脱口而出:“我下岗了,以后不会赚钱了,让我死好了!”
“你还有理了?!
快起来。”
宁蕙儿全没好气,又不能发作,只好咬紧牙关,伸出长满冻疮、胡萝卜一样的手,扳起丈夫瘦弱的肩膀狠狠摇晃两下,恨恨而走,到布帘外面叫醒小姐弟。
宁蕙儿的强硬让崔浩觉得自己很窝囊,火气更是腾腾燃烧到了头顶,闷了一夜的话再也拦不住,喷涌而出:“我是有理!
厂里关了晒图室,简厂长让我要么去翻砂车间做工人,要么别再去上班。
我这身体,怎么搬得动翻砂件?我跟他求情,他不干,说现在厂子是他的,发工资是掏他的腰包,他不养懒汉。
他说我是懒汉,他逼我,你也逼我,你们联手逼死我好了!”
宁宥听到妈妈回家就醒了,赶紧乖巧地起床自己穿衣服。
可怎么推弟弟,宁恕都不肯起。
她一边焦急地自己穿衣服——冬天的衣服一层层的还特多,急不来,一边懵懂地听爸妈吵架。
她不是很懂,可知道爸爸只要提到死啊活啊的,事情肯定很大。
她吓得连忙再催宁恕,可宁恕还太小,不知轻重,被推得烦了,索性在被窝里钻来钻去,越钻越起劲,就是不肯出来。
宁蕙儿正拎煤炉出去,听得丈夫如此说话,惊得炉子一扔,掀帘子回来,紧张地道:“你说什么?不行,你得去上班。
我找人托关系跟你们简厂长说说去。
别有事没事只知道发脾气,你又不是小孩子。”
崔浩只顾生气,忘了穿衣服,冻得咳嗽起来,可此事万分紧急,必须说清楚,忙一边穿一边急着道:“你又去找唐英杰?还不如我死了,你干干脆脆嫁给他去!
我宁死也不要他帮忙。”
宁蕙儿气得发抖,发狠说了句:“你省省吧。”
轻蔑地一摔帘子走了,都不愿跟丈夫纠缠。
丈夫靠不住,她还不如吩咐女儿:“炉子灭了,妈妈来不及生炉子,你等下自己拿竹壳热水瓶的热水泡冷饭,给弟弟挖勺猪油,不然他不肯吃。
快,别迟到。”
说着,伸手去被子里揪儿子。
可宁恕怕冷,满被窝地逃窜。
崔浩火气才发了一半,目标却不理他走了,正没处撒气,听得帘子外面床板乱响,知道又是儿子淘气,便大声喊:“崔启明,你滚出来!
你想气死你爸啊!”
已经跳下床的宁宥吓得赶紧又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揪弟弟。
两个小人儿在被子下狭路相逢,她轻轻道:“快别玩了,爸爸气死了。”
宁恕瞪着大眼睛问:“爸爸真的会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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