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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凤凰入内卫,也有十年了吧?十年来,日夜谨慎小心,她做的,远在获得之上,以杜家的那段曲折,如今这女郎心中已有了那样个牵挂,她本性之刚烈,自遇到那人后愈发不能控制着委屈着了,教他说服卫央,恐怕她心里那一关也过不去。
要么,取柴氏女郎来?
那人本性只自由自在的执念,他肯听从别人的意见?再说这柴氏女郎本便也是个有主见的,正经读的圣贤书,本心里有她的见地,传言这是个柔弱的女子,然以高处看来,她既能得卫央亲爱,能不是一路的人?
不定越添越乱,倒教那人撂挑子的理直气壮了。
何况杜丹鸾来,她只内卫府里那一司的架子,取柴熙宁到,柴荣这个一方大员必会不自觉地成为那些个本待这等武将转为文臣的有龌龊,岂不更添麻烦?
左思右想,平阳苦无良策,恐怕再见卫央时,她须与这人多些说话才是。
外头有幕府中要员请见,平阳烦不胜烦,进退尚未决定,他等能有甚么高见来荐?
问起来人,周丰果然在内,想起今日到了边线的李佸,虽知这厮与周丰亲近乃是有心挑拨,女郎忍不住恼火,原看这周丰还是个有节气的人,如今瞧来,为他的目的,大事也不顾,能是个甚么好材料?
“俱与那人一样!”
女郎忿忿地嘟哝道。
然这一次幕府到来,却带来了一个不错的消息,声称寅火率已在沙坡头中寨内,杨延玉二人也已联络好了西寨焦孟二将,复失地尽在这一两日。
这是奉节校尉侯化遣人传回来的讯息。
暗暗心算,合东西二寨人手,加上寅火率二百五十人马,取沙坡头中寨倒也足够,然平阳心中不安,取之容易,要守下来待小心翼翼防备着联军与辽军的中军开赴到寨外,不足两千众人手怎能够?
抬眼瞧见帐下齐齐立在一处的幕府众僚,平阳怒气又翻滚起来。
一个幕府竟软硬兼施胁迫着将沟通消息的权力拿到了手,虽这也是国朝惯例,但自她统兵以来,何时有这等事?
这些这个尚书那个侍郎的门生故吏,这些个明情是讲武堂出来却投身在文官集团门下的军中文吏,他们想做什么?
此等人物,无一人可托重事!
想起呼杨已老,上将将逝,平阳一时一时地心生寒意,若这些可依为臂膀柱石的老将们再有几年都真的迟暮了,她的大事,靠就谁来?
吏部左侍郎门下出身的幕府令再番聒噪着龙雀要紧不可托付配军的老生常谈,女郎这一番一个字也未听进去,她心中只怕:“呼杨赵潘等将待诸侯王尚能疾言厉色,然面对这些文官大臣一个个尽都闭口不言,原先只当图国事要紧不愿耗费口舌,如今看来,何尝不是在对天子及天策府表达不满?往常但有文武争执时,都念着这些老臣是公主府亲随左右,委屈的都是他们,如今只想着笼络文臣,何曾想过这些浴血疆场世代忠良的武将心中冷暖?难怪他们都日渐除却军事竟不来走动,本当是维护着公主府日益昌盛的威仪,原来,原来都已生了生分。”
原只说幕府越权老将们竟不表达不满是为边事,这样一想,平阳心中明白,呼杨纵容卫央也好,柴荣身为副大都督竟连日常的文书往来里惯例性的问安也一日更胜一日地公式化且不惧为自己察觉起来,原来根子都出在这里。
没了这些忠心耿耿的老将,大唐还能是大唐么?
念起这些老将此战过后心灰意懒公事公办,年轻一代的小将们堕入富贵浪荡无形,平阳觉着脸庞上的茸毛都竖了起来。
原只是个卫央的事情,如今深深往远处想,居然牵涉到公主府的根基,大唐的国运,长此以往,不必这些诸侯王胡闹,失了人心的朝廷压制不住遍天下的英雄豪杰,草莽里但凡有三五个起事的,能征善战的将领们心冷齿寒无心扫荡,那一泼嘴皮子利索的文官,这一些读歪了圣贤不知人心只将身份看地无比的高的仕子,他们能抵甚么用?
可以想得到,如卫央这样不愿上战场的人也不避凶险攻城拔寨,到头来却要在与以周丰为代表的文人矛盾里教自己压着不得不忍气吞声,与他甚是投契的那些小将,本就对长年累月吃委屈够了的老将,乃至整个朝廷里有本事的将门与将士,他们心里会怎样想?
老子们为你李家天下命且不顾,你李家只图安抚文臣仕子,将咱们当牛马一样一再委屈,凭什么再替你卖命?
若惹恼了他们,大唐又非自轩辕黄帝以降便正经坐天下的,凭什么李家坐得,旁人坐不得?扶起旁的有威望名声的来登上那高高的宝座,有何不可?北燕南汉,岂不就是当时委屈了诸多英雄,教他们将沙陀人石敬瑭,朝廷诸侯刘谦两人扶上宝座的么?
老将们或许不会行那等事,然年轻的这一代里,卫央真有才能,还怕没人服他?与他投契的,见他落难自会兔死狐悲,纵不起卫央那胆大包天的心思,还会尽心竭力为李家的江山出力?
至于卫央,真要在这里受了委屈,恐怕那捅破天的行事他做得出来。
这些担忧,平阳不能向天子讲,长安里波诡云谲,国事凌乱如麻,这些担忧若流传出去,那些居心叵测的能不推波助澜?更教将士们知晓他们在前头拼命,朝廷却在后头猜度他们的居心,谁会甘心?
何况,这天下的未来是她的,她当仁不让,这些担忧,须她亲力亲为去解决掉,于是,事态又回到了远点,那便是怎样安置卫央,或者说,怎样看待暂教他掌了的那柄龙雀刀。
收回一柄刀是小,想必他也不会在意,但落在后头这些看得明白只不说的老将们心里,那也与委屈了卫央并无差别了。
若不收,教这些正气昂然的文臣仕子们拖住了自己的脚步,那又甚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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