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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甚么呢?苦大仇深的,爷来了,也不迎迎?”
绿莺一怔,眨眨眼,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虽晓得他不可能一辈子不来,可最近光顾着肚子了,竟忘了这人,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有身子了?多久了?”
绿莺仔细观望他面色,见他咧着嘴,眼里冒光,眼角几处浅显纹路堆叠,确实是一脸欣喜样,她心内便有些释然,那送毒肉一事,他应该是不知的。
她笑笑,温婉回道:“一个半月了。”
冯元点点头,想了想,他那时年后初八来的,待了几日,应是那阵子有的。
将她轻轻一拉,拢在自个儿怀里,将手缓缓罩上她小腹,他喜道:“赶上年节好时候有的,这孩子定是个招福的,爷瞧着保准是儿子!”
绿莺抿唇笑笑,不置可否。
忽地想起那日下红虚惊的事,连忙求他道:“妇人之事,奴婢没娘教过,爷给奴婢请个大夫坐在府里罢,玄妙小师傅可好?”
冯元方才早已想好安置法,遂摇了摇头,见她面露失望,便安抚一笑:“这一年来,你谨守本分,将爷也伺候得妥帖,如今又成了冯家的大功臣,爷哪能再让你飘零在外,待爷让你们太太选个好日子,便迎你进府。”
话落,便等着她感激涕零投怀送抱,孰料绿莺未如他所想,反而脸色一白,颇有些要入龙潭虎穴时的惊颤。
她想拒绝,可找甚么由头呢?干巴巴来一句:“奴婢不想进府,还想多活几年,呵呵。”
找抽呢!
她忽地想起那日在正阳楼,他的一番轻视论来,说佟固若纳个抛头露面过的女子做妾,是极丢人掉份儿的,是要被同僚及友人甚至全汴京人戳脊梁骨的。
呵呵,如此辱灭人的说辞,她再是瞧不上,今儿也免不了拿来借用一番。
趁冯元没注意,暗地使劲儿瞪瞪眼,将双眼瞪得通红,不知怎的,眼泪硬是被挤出了好些,她心内一喜,面上哀凄,一副宁愿苦守寒窑十八年的忍辱负重样:“爷,奴婢的出身,不能进府,不能辱没老爷。
老爷兢兢业业才熬到如今的位置,将来是有大好官途的,封宰拜相指日可待,哪能因着卑小的奴婢而自毁前程啊,老爷莫要妄下决议,可要仔细斟酌好啊,呜呜呜呜......”
冯元见她哭成了兔子眼,白嫩嫩的大兔子,头上嵌着一双圆溜溜的红宝石,惹人怜惜引人陶醉,他心都要化了。
她说的虽有理,但也不是最要紧的,难道就为了面子,让子嗣在外受罪?她是出身卑微,抛头露面摆过摊子,她的香艳名声曾是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些下九流的无赖帮闲、酒鬼赌鬼乞丐,闲磕牙说大话:与糖葫芦西施春风一度、暗结珠胎云云......他那时听了可是气煞了,恨不得拔了他们的舌头。
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她能阻了他的升迁路,一个女子而已,能成甚么碍?几句流言,还能成绊脚石?再者说,就算他从此在这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位上待至老死,他也认了,将来也绝不会怪她,男子汉大丈夫,若甚么不如意都怪娘们头上,妄为人!
“爷偏要接你进府,爷倒要看看,全汴京城,谁敢笑话爷!”
绿莺一噎,见他口气傲然,心内气得一抽:那日瞧不起旁人的是你,今儿自大狂也是你,甚么话都让你说了!
冯元何许人也,见她面色,想了想,便通了关窍,定是那日冯佟氏将她吓着了。
心内好笑,斟酌了番,他开口道:“你放心,你如今是重中之重,她是个识大体的,不会拿子嗣不当回事。
再说有爷在呢,还能让你受委屈?”
绿莺暗地撇撇嘴,心道:她若是个识大体的,那日便不会来又打又骂,敢做还不敢当,市井泼妇都比她强百倍!
还有你,你若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她有了身子,冯元不能做快活事,又舍不得离开,本想着白日说说话儿,夜里便老实睡觉,可见她与往日不同,颇有些冷淡。
从来都是旁人捧着敬着他,他哪曾受过脸子,依他往常的性子,早将这倔蹄子骂上了,可一想到那日之事,心又一虚,忍着火没法,憋着气拂袖回了家。
望着气囊囊走得嗖嗖快的冯元,绿莺冷哼一声,该!
气死你!
撇撇嘴,脱鞋上了床。
直挺挺躺着,她无助地望向床顶,哎,愁啊,该何去何从呢?冯府如此大的宅门,她能应付得来么?听说他有一妻一妾一通房,那冯佟氏不用说了,就是个二踢脚,位高权重又霸道,想炸谁炸谁。
那妾室通房呢?性子也如冯佟氏一样,还是温婉贤惠好相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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