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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作者原注:伤感。
他的脚步徐徐移动起来了。
他如何抱着旧式结婚的痛苦才跑到东洋,如何自暴自弃,如何得和他的女人发生恋爱,如何受她的激励,……过往十年的回想把他运回了寓所。
客堂里的挂钟已经一点过了。
一位老娘姨问他吃饭不吃,他回答着不用,便匆匆上楼去。
但把房门推开,空洞的楼屋向他吐出了一口冷气。
他噤了一下,走向房里的中央处静立着了。
触目都是催人眼泪的资料。
两张棕网床,一张是空无所有,一张还留下他盖用的几条棉被。
他立了一会,好象被人推倒一般地坐到一张靠书台的藤椅上。
这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寂寥,还是只好借笔墨来攻破了。
他把书台的抽屉抽开来,却才拿出了他儿子们看残了的几页儿童画报,又拿出了一个两脚都没有了的洋囝囝。
在这些东西上他感觉着无限的珍惜情意来。
他起来打开了一只柳条箱子,里面又发现了他女人平常穿用的一件中国的棉衣,他低下头去抱着衣裳接了一个很长的接吻,一种轻微的香泽使他感受着一种肉体上的隐痛。
他把洋囝囝和画报收藏在箱子里面了,又回到桌边,才展开一帖原稿纸来,蘸着笔在纸端写下了&ldo;洁光&rdo;两个字。
‐‐他的笔停住了。
怎么样开始呢?还是用史学的笔法从年月起头呢?还是用戏剧的作法先写背景呢?还是追述,还是直叙呢?还是一元描写,还是多元呢?还是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呢?十年的生活从什么地方起头?……他的脑筋一时又混乱起来了。
他把夹着笔的手来擎着右鬓,侧着头冥想了一会,但仍得不出什么头绪。
一夜不曾睡觉的脑筋,为种种徬徨不定的思索迷乱了的脑筋,就好象一座荒寺里的石灯一样,再也闪不出些儿微光。
但是他的感官却意外地兴奋,他听着邻舍人的脚步声就好象他自己的女人上楼,他听着别处的小儿啼哭声,就好象他自己的孩子啼哭的光景。
但是,他的女人呢?儿们呢?怕已经过了黄海了。
&ldo;啊,他们怕已经过了黄海了。
我只希望他们明天安抵福冈,我只希望他们不要生出什么意外。
&rdo;他一面默祷着,一面把笔掷在桌上。
&ldo;唉唉,今天我的脑筋简直是不能成事的了!&rdo;他脱去了身上的大衣,一纳头便倒在一张床上睡去。
……马蹄的得得声,汽笛声,轮船起碇声,……好象还在耳里。
抱着耶稣的圣母,抱着破瓶的幼妇,黄海,金蚌壳,失了巢的瓦雀,beatrise,棉布衣裳,洁光,洁光,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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