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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冬闲,孔照年养成了一个拾粪的习惯,一来早起活动筋骨,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有好处,二来,庄稼人都知道&ldo;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rdo;。
捡一泡屎,肥一棵庄稼。
冬天拉脚的人多,都是半夜赶着牲口走路,有赶牛车的,有赶毛驴车的,也有赶骡子马大牲口胶皮车的。
结成一伙伙一帮帮,起五更走夜路。
孔照年也往往是过半夜鸡叫头遍起身,左肩背着红荆条编的粪筐,右手提把粪叉子,听得哪条路上有车轱辘响、铜铃声,就紧随其后。
数九寒天下半夜是最冷的时刻,牲口屎拉在路上很快就冻成硬块,孔照年把一摊摊牛粪叉到筐里。
最难捡的是驴粪蛋,哩哩啦啦滚一路,冻得像铁球,一叉一轱辘,孔照年着急的时候干脆用手去捡。
孔照年拾粪跟着车队一晚上能走出三、四十里,拾得尖尖的一筐才返程。
打从日本鬼子进攻中国,兵慌马乱世道不太平,拉脚做生意的人少多了。
孔照年也担心走远路不安全,就半夜起来围着村子转,在柴禾堆上,枣树林里,拾点狗屎猪粪。
这天夜里,天特别黑,孔照年把自家喂的小毛驴添足草料,起身看看天上的星星,参已偏到西方,院里万簌俱寂,正在犹豫不定,正巧隔壁姚二嫂家的大花籽公鸡&ldo;咯儿‐‐&rdo;长叫一声。
孔照年背起粪筐,抄起粪叉,
箍上一条被脑油污染成灰色的毛巾走出家门。
由于天太黑,年老眼花,孔照年围着村转了三圈没捡到一泡粪。
走到姚联官家房后那棵老榆树跟前,没好气地把粪筐往树根旁一蹾,粪叉子靠在树干上,沮丧地蹲下。
掏出火镰、火纸,从腰间拔出烟袋,将半尺长的铜烟杆凑在嘴前吹了吹,叼住玉石烟嘴儿,从烟袋里抠出一撮黄烟丝,捻成烟蛋,一手扶着烟锅,摸黑装上烟丝,把火石垫在火纸下,左手掐住,右手拿着火镰,正欲打火点烟,忽然发现一个黑影从姚联官家的胡同里窜出。
这一吓非同小可,孔照年的头发梢都挓起来了,飞身躲在老榆树身后,两手紧握着粪叉,大气不敢出,两条腿哆嗦得直想瘫倒。
谁知那黑影慌慌张张直向孔照年奔来,而且还不住地左顾右盼,不小心一脚踢在孔照年的粪筐上,叭唧!
摔了个嘴啃粪,不偏不歪栽倒在孔照年的脚下。
孔照年心想,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将粪叉高高举过头顶,摆出一个武松打虎的架式,但不敢大声呼喊,低声说:&ldo;谁?&rdo;
姚联囤这一摔也吓得浑身发毛,心想:糟糕,若被逮住性命难保。
正欲爬起来逃跑,只见面前一人举着粪叉要向自己头上打来,黑影中发现此人好像胆小鬼孔照年,心中踏实了许多。
不能跑,万一他认出是俺岂能逃脱?不如利用他胆小怕事的弱点,吓唬住他,使他不敢报告,俺也脱身。
想到此,姚联囤从地上爬起来,用不很灵活的嘴说:&ldo;大、大伯,俺、俺是联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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