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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墓的时候爸很安静。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在坟头插好香烛,看着他沉默地站在坟前,看着并排的青石墓碑。
奶奶的照片是那次和爷爷一起去照相馆照的,她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剪到耳下。
我记得她和我说过,当初她年轻的时候,也有着乌黑油亮的大辫子。
爷爷那时候已经病得很重了,瘦得脱了相,戴着眼镜,还是很严肃的样子。
爸爸跪了下来,沉默地磕了三个头。
我也跟着磕了头。
因为爷爷有遗言,坟墓不要修得太夸张太花钱,不如捐给学校。
他是唯物主义者,相信人死万事空,剩下的不过是给后人一点慰藉而已。
所以每年来的时候,坟头都会长出许多青草。
爸爸沉默地坐在地上,把那些草都拔掉,他不要我帮忙。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消瘦背影。
小时候总觉得他是温暖的,简直发着光,总是微微笑着跟我讲道理,仿佛不管犯了多大的错都会被原谅。
只是时光荏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清瘦苍白的中年人,他年轻时候似乎受过很严重的伤,所以每到阴雨天都会很难受。
李家有专门调养的中医,说他年轻时伤了根本,以后能做的不过是修补而已。
说得再直白一点,尽人事,听天命。
他似乎在物理研究所挂着衔,但是不领工资,也很少去上班。
我见过那些研究组的状况,连着几天通宵根本不值一提,常年睡在研究所里的都有几个,吃饭就没准时过,都是仗着身体底子在那拼,李祝融怎么可能放他去。
他仅有的东西,除了李家那对父子,就只有那间书房里,一块一块写满的白板,一叠又一叠写满方程的草稿。
Science、Nature、物理学报,那些都离他太远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
-
回来的时候,李祝融亲自过来接的。
爸希望我在家再睡一晚,我因为第二天要上班有点为难,李貅手插着裤子口袋,在一边冷哼道:“不就是上个破班,大不了明早我送你过去,你们公司那栋大厦楼顶能停直升机吧。”
晚饭桌上有火锅,我爸这些年一直在食补,江南梅雨天,湿气重,他在地上坐了一下午,所以要驱寒。
一锅奶白清汤不知道放了多少中药材,煮沸了倒是很香。
李貅坐在我身边,他从小就挑食,专拣着一道黑椒铁板牛柳吃。
也不和我说话,看我只夹面前的菜,十分不爽地把那道牛柳推了过来。
晚上本来准备早睡的,结果手机一亮,郑敖发了条短信过来,三个字:好无聊……
我问他:你在哪?
他过了几分钟,慢悠悠回过来:香港,开会。
我没想到他会跑那么远,感觉似乎是在做正事,连忙劝他:开会就好好开,别玩手机。
他消停了一会,等我准备睡了,又发过来:这些人废话好多,听不听都一样。
别的我不知道,如果是郑野狐派他去开的会,绝对不会是听不听都一样的。
我就算不关心时事经济,也从苏律师黄律师他们平常那些跨度很大的聊天中知道海关这一道线牵扯的东西有多少,无论是税收,还是外贸,都是复杂到让我这种不懂经济学的人头皮发麻的事。
就算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会议,谈的东西也绝不会多简单。
我不能放着他开小差,只好陆陆续续地劝着他,他大概真的是在会议桌下回着短信,过一会才回一条,我等着等着,困得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早上六点李貅就来敲我的门。
“起床!
快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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