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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达樑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但他依旧不为所动,打着背手,默默地念到——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成达樑口中念念有词,这些话传入韩春荣耳中,却犹若枯夏蝉鸣,格外刺耳。
韩春荣痛苦地捂着耳朵,这些字词像千万根针一般刺入他的耳中,令他痛苦不已。
“别念了——!
别念了——!”
韩春荣用头狠狠地撞击着牢笼,他的额头血肉模糊,样貌惨不忍睹。
可成达樑却心无旁骛,依旧不管不顾韩春荣痛苦地挣扎,口中继续念到——
“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
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
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
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
’......师道之不复可知矣。
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良久,成达樑终于不再背诵,他一脸平静地望着牢笼内的韩春荣,看不出是喜是怒。
韩春荣无力瘫坐倚靠在木栏旁边,神情恍惚。
听成达樑不再念那《师说》,只是出神地看着自己,便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掌,痴痴地盯着他。
成达樑走到木笼面前,缓缓地蹲下身子。
看着韩春荣此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成达樑不禁露出不屑的笑容,仿佛在说:赫赫有名的大梁韩公子,如今却落得如此模样。
见成达樑与自己靠得如此之近,韩春荣无力地抬起泥土、木屑与鲜血混杂的双手,欲抓住成达樑的袖子。
成达樑厌恶地闪了开来,没让韩春荣的指尖碰到自己的衣袖。
随后,他站起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凄惨至极的韩春荣,丝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
良久,成达樑冷冷地说道——
“呵呵,韩兄,你真的认为我成某人不如你么?”
韩春荣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他目光呆滞地看着高高在上的成达樑,往日的高傲、傲慢此刻完全被其他情绪取代——愤怒、不甘、屈辱……一时间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而他的脑海也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年太学院内的景象……
韩春荣才名远传,那次寒试被视为大热,赞美之言不绝于耳,不光是北魏学子,就连新唐学子都认为,此次寒试,韩春荣应八九不离十。
初试,韩春荣以第一名的身份入选三十人名单,实至名归。
复试之前,太学院内,诸生皆美言相赞,甚至用阿谀奉承也不为过,就连韩春荣自己也笃定此次寒试非他莫属。
正当韩春荣享受着众人的赞美时,他忽然发现,一名样貌憨厚,甚至有些穿着寒酸的学子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这人既没有跑来向他表达祝福,也没有走上来和他套近乎,就连最基本的寒暄都不曾有,只是独自一人坐在位子上,一手拿着一本《孟子》,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支笔,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还提笔在书上圈圈画画,不停地做着注释,看样子不像是来参加复试而是来太学院求学的。
见那人与太学院内其他学子如此格格不入,韩春荣以为那人是自恃清高或是沽名钓誉之辈,便好奇地走上前去,问道——
“敢问这位兄台贵姓,在何处求学?”
见有人主动与自己说话,那人连忙放下手中书与笔,抬头呆呆地看着韩春荣,神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见那人一句话都不说,韩春荣便自我介绍道:“在下大梁韩春荣,敢问兄台……”
在听闻‘韩春荣’大名之后,成达樑脸上也未有震惊之色,他用着浓浓的乡音回道:“俺叫成达樑,来自巴蜀。”
听见‘巴蜀’二字后,不少学子不自觉地露出轻蔑的神色。
巴蜀在中原人眼中是南蛮未开化之地,本就是不入流的小地方,加之成达樑浓浓的乡音,听起来竟有些滑稽之感,是以有些学子竟忍不住掩口偷笑起来。
韩春荣强忍住笑意,问道:“敢问成兄师从何许人也?”
成达樑不解地看着韩春荣,他并不明白韩春荣为何问他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自己安安静静地读着《孟子》,为何这些人会将注意力全集中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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