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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2页）

不远的古巴人公墓修整得整齐干净，有80万个坟，全在一处，是拉丁美洲最大的坟场。

古巴的历代革命先烈都葬在里头，进去得付一块美金门票，俨然是博物馆。

华人公墓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像一个落寞的庄园，由几个白发老头守着。

从边缘荒烟蔓草中的坟墓看起，石碑已被时光打磨，看不出字迹来。

只有一座，模糊刻着&ot;殁于同治元年……&ot;同治元年，那不是1861年吗?

1861年，正是第一艘船上的华工在卖身14年之后重获自由的一年。

这个人，姓谁名谁来自广东哪个村子，难道在14年的苦工之后来不及享受自由就倒了下来?他的亲人可知道他最后的下落?有谁又知道他最后的愿望?他受尽苦难的脸朝向哪个方向?

处于中心的是几座公坟。

左手是&ot;国民党员公坟&ot;，立于&ot;中华民国四十一年&ot;。

右手是&ot;中华社会党员公坟&ot;;两座坟平静地面对，共有一条长着青草的小径。

&ot;陈颖川堂公立坟场&ot;立于民国十九年：

&ot;颖汾设新茔牲醴诘陈慈善会川流归故国鹃声啼罢短长亭&ot;

&ot;江夏堂先友坟场&ot;上还留着一枝塑料花，掉在石板上：

&ot;江岸送归魂白衣万人绿波千顷夏饲供祭礼青岛一束玄酒三杯&ot;

什么人来这里亲手埋葬了他的兄弟‐‐

&ot;南迁亡兄壮志未酬遽尔先归地府阳居昆仲致诚奉祝望汝早登天堂&ot;

这些早期死亡的人，显然都还埋进了土里。

立了石碑、刻了挽联，哀切优美的文字像一只温暖的母亲的手。

这二三十年过世的人就已不再入土，而用了西班牙‐‐古巴式的葬法。

一面墙可以装下五六十个棺材&ot;抽屉&ot;，一个叠一个，前面用水泥封上。

在八十公分长、八十公分宽的白粉标了号码的&ot;抽屉&ot;面上，有人用手涂上黑字：

&ot;蒋绪缰广东新会梅阁连安村人杨惠明广东开平塘口胜平市人李国伟广东高要宗隆乡二冷水村人……&ot;

没有一个让人得到一点安慰的字眼。

在他们的家乡里，他们的墓碑上少不了&ot;显考&ot;、&ot;恸子&ot;、&ot;不孝子&ot;、&ot;在天之灵&ot;等等文明世界用来彼此抚慰的文字。

这些在异国的天空下躺进&ot;抽屉&ot;里的人们只有一个号码。

或许，写下原乡村里的地名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不能&ot;生于斯、死于斯、歌哭于斯&ot;，地名至少表达了一个绵长未了的心意。

人在生时将钥匙、照片、针线、眼镜和信件，所有生命的蛛丝马迹都放进抽屉;在这里，人最后将自己的躯体也放进一个抽屉。

再也不打开的抽屉。

1997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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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白玫瑰

一枝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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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摊开地图的时候，他们说：&ot;你找什么?我们可以帮忙吗?&ot;

哈瓦那最宽敞美丽的大街，阳光照亮了他们咖啡豆色的裸露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