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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上压着倒塌的巨大土石,它几乎砸烂了我的右小腿,让我躺在原地,左右都动弹不得。
可偏偏我还带着清醒的大脑,感受疼痛,听见声音。
四处都是绝望的叫喊,在一刻也不停地枪声中间,显得如此无助可笑。
街上有些甚至没拿枪,只拿了柄斧子或砍刀,宛如死神一般在游荡。
抓住人,就胡乱地砍,任凭鲜血喷出了好高,溅得他们满脸。
他们不在乎,反而愈发地狠辣起来。
鲜血刺激了他们,也拽着他们堕落至于地狱,变成了行走在人间的恶魔。
倒下的同志们,一个叠着一个,尸体压着尸体,透明的雨水落在他们的身上,留下来时就和地上的一片鲜红汇聚在一起。
他们的身旁,是一地的《告民众书》,毁的毁,烂的烂。
有的人还没死透,但是快死了,躺在地上疯狂地抽搐着。
站在他旁边的人都不多扫他两眼,又是猛砍几刀。
那人我认识。
昨夜,他刚手舞足蹈地同我讲,他家中妻子生了个漂亮的孩子,他成为了一名父亲。
讽刺吗?也许吧。
也许世事无常,发展的道路注定要伴随着牺牲。
司南尚且在人世的时候,同我讲过马克思主义哲学。
他讲,有一种否定之否定的规律来讲述事物的辩证发展。
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从形式上来说,是螺旋式上升或者波浪式前进的过程。
所以革命的道路,是注定迂回曲折的。
我们走上了这条路,就是已经做好了无时无刻都会牺牲的准备。
我早就没有力气了,四肢冰冷,右腿的疼痛正在褪去,或者说,它正在从我身体剥离。
如今一脚踏在鬼门关的面前,要说有什么心愿未了,其实我最想见的,还是盛林。
哪怕小小的一眼,远远地,只要能让我看见他安全,死不足惜。
与盛林年少相识之时,我同他并不亲近。
我虚长司南几岁,他又比司南小,每次相处,总觉得像是差了两代人一般。
他幼稚、爱哭,却又淘气。
每次犯错,总是爱躲在司南的后面,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用他哭红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
还记得有一次实在给我气得够呛。
那年还没强制性剪辫子的时候,孟盛林趁我睡着淘气地把我的辫子剪了去。
我家中规矩多,他这一下,冒犯了我家的忌讳,害得我挨了好一顿板子。
我气不打一出来,看见孟盛林以后作势就要和他一较高下、一拼死活。
司南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我俩分开,盛林还是如往常一样躲在他身后眼泪汪汪。
我叹口气,心软了。
他水汪汪地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心软了。
嘴上我怪司南多管闲事,实际上心里还是希望他多出来管管这样的闲事。
要说血脉上的兄弟是最有默契的,司南将这一点贯彻得淋漓尽致。
那日后,他总爱找借口把盛林推到我的眼前,让我带着他四处走动。
后来司南上学遇上黎颂,更是整日整日地不着家门,反倒我和盛林的相处时间日益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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