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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玄畅把蔽膝和替换下来的大带塞给廷牧,“不急,正好眼下无事,我同你一起过去,也有一阵子没去掌执文书殿了,顺道儿去查阅查阅。”
允淑道好,抬头正迎上他浅浅的笑意,有一瞬,仿佛激起了心底深处千层浪来。
她尴尬的调转开视线,忙回:“成,那咱们走吧,不好叫女书一直等着。”
便自顾先提步往外走了。
冯玄畅跟在她后边,指腹似不经意在大带上划过,触手是素练白帛软和的质地。
她的手巧,同尚衣局里手艺最好的绣娘一样。
他想,到底是他看上的姑娘,样样都是出挑的。
经过书阁月亮门的时候,允淑耳朵尖,听见有人嗡嗡嘤嘤的在说话,她驻足,扯着冯玄畅趴墙根听,那话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很真,她便干脆贴了耳朵到墙上去,屏住呼吸细细分辨。
约莫是隔的远了些,她只听得到是一男一女在说话,男的嗓音捏着,她琢磨这该是个小黄门,女的声音倒是听着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女人似突然激动,声音也拔高个调子,允淑听真切了,那女人说,您这样的身份,怎么能甘心就被拿捏了?那李允淑就是李允善的亲妹妹,您拿这事来牵制大监,往后还能怕他?
男声略带怀疑,“我查高中侍时就已经查过,确然是户农家女,家里穷才卖到高中侍府上做个小妇人。
你说她是罪臣家眷,这些可有确切证据?”
允淑听到她自己的名字,感觉就不太好,她回身抬头看向冯玄畅,他亦是眉头深锁,看得出来一脸担忧。
她没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冯玄畅却听出来是谁了。
他拉着允淑往掌执文书殿走,心里想的却是另一遭事儿。
沈念出宫两三日了,也得回来了,他倒不想再沾染什么人命,偏偏有人不安生想要找死,那就不能怪他送上一程。
这一路上,允淑心里直打鼓,听那话音,怕是宫里有人知道了她的底细,就算大监大人一手遮天能全都给她兜住,可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被流放的犯人除非遇到天下大赦,否则从流放地私自逃走,真被官府发现,那就是个直接处死。
她想着,就算这些日子都是多活的,可没有找着二姐姐,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自保才行。
活命首要的一条就是,不管谁问谁说,咬紧了牙抵死不能承认她是李允淑,等避过了风口,回头慢慢再找机会把想害她的人扯出来,万一她运气那么好给把人扯出来了,那就杀人灭口。
这想法一浮上来,她自己被自己给吓了一跳,有些悲伤的想,自己才多大年纪,就已经开始想着要怎么杀人了,以往她连只蚂蚁都不敢捏死的人,现如今也变得这样狠毒了。
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
人处在艰难的环境里,总得想着先自己活命,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都是自私的。
冯玄畅本来是说陪她到掌执文书殿查阅,却只把她送过来就说还有事,又急匆匆的走了。
她心神不宁的理了一上午的卷宗,小七见她心不在焉的,换着法逗她开心。
“大姑,你知道影子戏么?扯上一块白布,点个煤油灯,拿兽皮做的各样小人,手艺人坐在后边用五根竹棍操纵着,皮影贴着幕布活动,演故事可真切动人了。”
允淑顿时有了兴趣,“是什么样儿的?”
小七趴在桌上,笑,“奴婢老家是山东,演皮影戏的时候,都是挑晚上,那得钗、鼓、梆子都齐备了,把人都叫上,手艺人往幕后一坐,边操纵人影边演戏,村里的人都爱看个热闹,回头,奴婢给您弄两只人子您玩。”
她觉得新鲜呢,说好,“那你照着大监大人和我,做两只人子给我。”
小七欢喜的答应着,起来忙前忙后的给她收拾卷宗,嘴上也不住下,絮絮叨叨的,“女书身上有喜了,递了辞呈给官家,回头这掌执文书殿不定交给谁,等来了接任的新女书,您就去娘娘跟前求个恩典,把这累人的活计辞了罢。”
她说也好,理完最后一本卷宗,起来理理裙摆子,“小七,下月就是中秋节了,你那人子能赶在中秋前给我做成吗?”
小七答应着,“成。”
到了晌午得吃饭,天天吃饭也挺愁人的,来来回回每天就那么几样,她兴致不高,去御膳间领了份黄秋葵炒鸡蛋,清拌韭菜,又领两碗海参鸽蛋汤,挎着食盒回司礼监。
内书堂人都下值了,殿里半个人影子也没有,同往常一样她正准备推门,听到廷牧和大监正在说话。
廷牧说已经着人去通知沈御医尽快回宫了,借着官家身体不适,尚需沈御医亲自诊治,想来莲弋夫人母亲府上是不敢多留的。
大监的声音冷冰冰的,听着叫人心里害怕。
“尚仪署那边给崔尚宫通个气儿,叫她拿捏好分寸,否则谁也保不住崔家的富贵。”
廷牧应和,“她知道分寸,左右不过是除掉个女司,何况荆州牧的夫人不是在长安么?这一趟能把女儿尸首带回去,也不算白来。”
允淑手上一打哆嗦,食盒里发出碗勺碰撞的声音,她想,荆州牧夫人的女儿,不是青寰么?
屋里听见了动静,廷牧赶忙过来开门,一瞧是她,打个千儿,“大姑,您来怎么也没个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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