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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扬着红扑扑的脸蛋,嬉闹着从我身边经过,大声唱着不明深意的孺子歌:“五马浮渡江,一马化成龙。
王马共天下,后有白牛继……”
天下已经不再是司马一家的天下,南朝也将不再是琅邪王氏的南朝。
马后有牛继,可怜那白牛,恐怕也早就成了武帝刀下的冤魂了吧……
为我的婚事,大伯还在四处奔走,明眼人大抵都嗅出了气味,琅邪王氏在南朝一家独大的局面终将成为历史。
我依旧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都在泚园潜心习字。
偶尔会想,王家人都变成了清官,抑或是像石宗山那样的富民,好好经营自己手里的产业,日子不也过得很惬意。
有时,又会想到牧哥哥直言正色的样子:没有浊官,那些清官吃什么去?
小年那日,水冻如瘀,天实在冷得厉害,还没写上几行字,手就麻木了。
我挨到炭盆边上取暖,见屋子里一盆水仙开得正好,一时兴起,就拿了笔杆子在书案上击节:“凌波生寒花,可怜不复久……”
“呸呸呸!”
玲珑放下手里的针线,怒目看我,“小姐和谁学的样子?流里流气的。”
我朝她皮皮一笑,扯了扯裙裾,正襟危坐,继续写我的字……忽闻园子里急急匆匆跑来一个仆从,在棉布帘子外向我报事:“小姐,宫里来人传旨,老爷请您去来燕堂……”
我心里一沉,一笔飞白图成了墨点。
玲珑起身应他:“知道了,小姐稍后就来。”
那人又道:“老爷说,请玲珑姑娘也去。”
玲珑看我一眼,不知道特地喊她去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两眼空洞地与她对望,心里早就乱作一团,不再思想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十足的准备,无论有没有圣旨,都可以泰然处之,原来终究不能。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来燕堂,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我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木然地跪到大伯身后,内官甩了一记拂尘,开始宣读圣旨。
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只有一个老朽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羼杂不清。
我只是这样呆呆地跪着,在周围一片嘈杂的唏嘘声中,终于厘清了头绪。
那内官刚才说得是:册封国子祭酒王珲之义女——玲珑——为太子良娣?
我惊愕地看向玲珑,她早就吓得傻了,在一群人的推搡下傀儡般地磕着头,每磕一下,就有眼泪像断线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琅邪王氏树大难撼,太子良娣,这就是晋室的妥协?
玲珑在王府的最后三天还是住在泚园,刘管家从我这拨了一大半丫头给她,她每日都像一个断线木偶一样,任由她们摆布着。
我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可以说,如果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一样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她再也没有见到牧哥哥的面,从来就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王府里还有许多庶出的女孩子,皇帝偏偏选中一个丫头,也许,太子是真的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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