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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茕无法入睡,每日每夜地守在陈孑然的病床边,只为了降低一点良心的谴责。
她的脖子上贴身挂着陈孑然最终没有送出去的那粒通透莹润的玉珠子——这颗玉珠子藏了多少陈孑然欲语还羞的小心思呢?即使顾茕直白地驱逐了她,她也一心一意地想要送给顾茕,可惜到底也没能亲自放在顾茕手心,或者替她戴上颈项。
顾茕是在医院和派出所整理出来的事故物品中翻出这枚珠子的,当时一个已经变形的首饰盒躺在陈孑然沾满深红色血迹的口袋中,盒子上也全是干涸的血,触目惊心的朱红,顾茕拿起时,手抖得像筛糠。
这是陈孑然的血。
顾茕一瞬间不敢碰。
要留多少血才能把衣物染得一块干净处也没有?顾茕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鼓起勇气拿起那个首饰盒时,五脏六腑都像被撕裂了,抱着那堆染血的破衣服,疼痛难忍,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是……
这是陈孑然的血。
要是那天她不来找我……不,要是哪天我没有轻佻地去挑逗陈子莹,陈孑然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快离开?她肯定会上前来,就算关系已经断了,势必也得客套地聊两句,只要一分钟……半分钟!
只要半分钟,就可以错开那个发了疯的醉酒驾驶的司机,即使最后陈孑然依旧是难过地离开的,起码能平平安安到家。
没有毁容,没有残疾,这会儿陈孑然已经收到了临渊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兴高采烈地打工、攒钱、收拾行囊,为她人生的新篇章做准备。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顾茕抱着陈孑然的血衣,面无表情地扇在自己脸上。
她的牙关紧咬,忍住了所有情绪崩溃的表情,只有通红的眼眶里,直直掉下来一颗珍珠大的眼泪,砸在地上,碎成了四瓣。
“畜生。”
顾茕又给了自己一巴掌,颤抖着自问,“你怎么那么坏?”
陈孑然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么?她对你有半分不好么?你凭什么为了追一个漂亮姑娘就能伤害她?毁了她以后的人生?
顾茕被自责和愧疚感淹没了,就像在巨浪里奋勇挣扎的溺水者,渐渐的头不能露出水面来,再也无法呼吸。
顾茕被折磨得崩溃,赎罪式的照顾陈孑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头开始一点一滴地学习怎么照顾人,怎么给患者按摩、怎么给她喂食、帮她擦身。
陈孑然自从清醒后就变得比从前更沉默,睡觉的时间很长,除了被叫起来吃饭,不能下床之前的其余时间都闭着眼,等到能下床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器材室里,复健、复健,无休止地复健。
我要站起来,我要去上学,我的理想,它就在光明的前方等着我,它永远也不会背叛我。
顾茕把午饭端到复健室的时候,陈孑然正好撑不住双杠双脚一撇摔在地上,立秋刚过,西朝市的天气依旧燥热,她只穿了单薄的一身病号服,地板撞着肉,梆的一声,顾茕听着就觉闷痛,餐盘往旁边桌上一放,快步去扶,把她搂在怀里,眉心蹙成了三道竖纹,深深的。
“摔着哪了?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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