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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罗氏立时回绝道:&ldo;不要。
我若受了她的头,倒像承认了她一样。
只当她是个客,随便安排在哪里先住下,横竖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吧。
&rdo;
明珠无可不可,遂抽身出来,吩咐管家将花园里渌水亭畔一溜三间穿山耳房,名作&ldo;通志堂&rdo;的收拾出来给沈菀暂住,同家人只说是顾贞观做媒,为公子纳的外室,又拨了两个丫环并一个婆子服侍,令阖家上下都只称她&ldo;沈姑娘&rdo;,对外则说是远房亲戚,因逢战乱,父母丈夫死绝了,故而前来投靠。
一边又派人请了顾贞观来,缓缓说明缘故,并重托他为沈菀赎身事。
究竟顾贞观对这件事也做不得准。
然而那日渌水亭之会,沈菀确是比他们更晚离开,或者同纳兰公子惺惺相惜,暗渡陈仓也未可知,况且沈菀如今弄成这样,除了相府也再无容身之处,难道由她漂零在外不成?也只得含糊应了,又往清音阁去开交。
老鸨为了沈菀逃走的事几不曾急疯了,暗地里撒下网来到处打听,却再想不到她竟然躲进庙里去。
忽然顾贞观上门来说要帮她赎身,便疑作是他的手脚,抓着顾贞观大闹起来,只说要人,不肯要钱。
顾贞观被逼无奈,只得说沈菀已经破瓜,且身怀六甲,回到清音阁也是无用的了。
况且,这是相府里要的人,谁敢不与?
老鸨听见,愈发大哭。
连倚红也都疑惑起来,悄悄拉了顾贞观到一边问是不是他经的手,急得顾贞观赌咒发誓,说:&ldo;你明知道那个沈姑娘对容若老弟有多痴情,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怎么会在老弟尸骨未寒之时,就染指他的女人呢?&rdo;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随口将沈菀说成是容若的女人。
来之前他对沈菀腹中的孩儿未必没有怀疑,然而经过老鸨和倚红这一闹,反倒坚定起来,当真以为沈菀与容若有了私情,连孩子都养出来,倒觉得这身后遗珠事关重大,非要替亡友办得妥当不可。
世上的事情通常都是这样,不论起初大家怎么样疑惑也好,然而一旦以假作真地接受了下来,就会觉得这件事越来越真,简直千真万确,从前的怀疑反都是可笑的了。
觉罗夫人也是这样。
她是头一个怀疑沈菀的,私心里觉得儿子不可能喜欢一个青楼女子,可是既安顿她住下来,家里平白多了一件差事归她管,倒觉得振作起来。
儿子虽然死了,却留下一个遗腹子给她做孙子,这无啻于容若转世,尤其是这姑娘早不来晚不来,刚好赶在儿子的生祭刚刚过完就上门来,可不是天意么?
因此先只说打发两个粗使丫头给沈菀使唤,及安排定了,到底不放心,又拨了一个自己的二等丫头黄豆子送去园中与沈菀做伴,临晚,又命奶妈水大娘往通志堂走一趟,看看沈菀在做什么。
水娘问:&ldo;那我去了,又没差事,又没句话儿,可怎么说呢?&rdo;
觉罗氏不耐烦:&ldo;就说恐丫头照应不到,故来看看这边缺什么使的用的,况且冬郎原是你带大的,最有经验,通志堂又是冬郎读书的所在,哪一物放在哪一处,你都是熟悉的,就当提点她几句才是;再不然,就说来给新姨娘请安‐‐可说的多着呢,你在府里这些年,怎么连句话儿都不会说了呢?&rdo;
她这样责备嗔怪的时候,可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顺口将沈菀唤作了&ldo;新姨娘&rdo;。
&ldo;通志堂&rdo;最初叫作&ldo;花间草堂&rdo;,后来纳兰容若修书时改名,并随着《通志堂经解》一同流传于世。
纳兰性德于康熙十年进学,十一年八月应顺天乡试,中举人。
老师徐乾元恰为这年乡试副考官,对于弟子如此出类拔萃,自是得意非凡,一早对同侪许下大话:明年春天,来我家里吃樱桃吧。
这是自唐朝时流传下来的规矩:每逢新科进士发榜,因为正值樱桃成熟,所以庆功宴上必然有一大盘饱满鲜艳的樱桃应景助兴,因此&ldo;及第宴&rdo;又称为&ldo;樱桃宴&rdo;。
徐乾元说这话,自是指以纳兰的才华,金榜题名如同探囊取物,这一席樱桃宴是摆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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