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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予声说。
“你那天和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想了很多,”
杜宇良说着,朝杜予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皮,里面露着十多根显眼的白发,“这些都是那晚长的。”
“对不起,爸。”
杜予声攥紧了拳头。
杜宇良摇了摇头:“是我对不起你。”
杜予声重新沉默了下来,有些不解地看了父亲一眼。
“你说那话的时候,我很气,”
杜宇良看了杜予声一眼,把酒杯一点点地斟满,“你老子活了五十年,从来没那么气过,整个肺都在疼,你妈在屋里哭,我就在阳台上抽烟,抽了整宿,我当时都想好怎么把你打醒了,阳台上的铁丝都被我拧成了条儿。”
杜予声垂着眸子,咽下一口冰凉的液体。
“但是我突然想起来我十年前和你说的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杜宇良问。
杜予声不知道杜宇良指的是哪件事,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十年前,你十二岁,我和你妈给了你第一把吉他,还是你堂哥不要的。”
杜宇良提醒道。
杜予声还是摇头。
“我当时和你说,你爹我没钱没本事没文化,啥都给不了你,正好你又是个男孩子,所以以后的事你都自己做主,我不掺和,算是补偿,”
杜宇良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当时就在想,现在,我又拿什么立场,去指责自己的儿子?”
杜予声的眼眶渐渐热了,他听见里屋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但是声音小了很多,轻缓的抽泣里是悲伤,也是原谅。
“你妈怀你的时候,我就经常想,我没文化,以后孩子会不会嫌我封建,嫌我腐朽,”
杜宇良接着发出一个自嘲的笑声,“我当时就觉得自己一定不要像我父母那样包配婚姻,自己的孩子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早恋就早恋,只要不糟蹋姑娘,十八岁结婚或者八十岁结婚,都行,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爹,做得还挺开明……可我当时没想到,换一个性别会怎样。”
“爸,我能理解,”
杜予声说,“大部分的父母可能……都不太能接受。”
“我是不太能接受,但是我会学着接受,”
杜宇良看着杜予声,被酒精熬红的脸上却没了什么醉意,“就像你小时候我们教你拿筷子教你穿裤衩一样,你现在来教我和你妈怎么去接受同性恋,就当给爸爸妈妈一个继续长大的机会。”
杜予声笑了,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可是我们老了,”
杜宇良也笑了,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这儿不如以前好使了,所以可能这个过程有些漫长。”
“没事,”
杜予声每说一个字,眼泪就往下掉一次,“谢谢,爸,谢谢。”
杜宇良伸出手,捏了捏杜予声的肩膀:“我都十几年没见你这么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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