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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2页）

从小到大，黄裳从来没认真过过生日，忽然隆重起来，倒有些不习惯。

姑姑和崔妈也都紧张起来，提前两三天就忙着买料子裁新衣，把她装扮得花团锦簇，姑姑又取出珍藏的法国香水来，向空中喷一喷，令黄裳牵起衣摆转个圈子，好使香水落得均匀。

新装是黄裳自己的设计，雪丝般的冰绡罩着衬了钢丝衬的硬挺的晴空蓝俄罗斯绸裙，玫瑰红手绣兔毛披肩，白麂皮高跟鞋，白狐裘皮大衣，深冬腊月，硬是冷艳如花，寒香入骨。

当初她画样子给裁衣店时，把那可怜的循规蹈矩的老裁缝惊得目瞪口呆：&ldo;这，这也是穿得的?&rdo;但是试衣服时，整个裁缝店的客人都被惊动了，一个劲儿打听这奇装异服的女子是谁，当听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女编剧黄小姐时，便都恍然大悟，见怪不怪了，反而连声赞着：&ldo;高人高见，就是不同凡响，连穿衣服都独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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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出心裁，这可真是双份的独出心&ldo;裁&rdo;啊!黄裳对镜打量着自己这身独出心裁的杰作，心下十分得意。

没有人知道，她对于可以自由自在地穿衣服的渴望有多强!如今终于出头了，可以随意地想，随意地穿了，望遍整个上海滩，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穿着，却不担心被视为伤风败俗，恐怕也只有她黄裳才做得出了。

家秀一边帮她整理衣服上的飘带，一边笑着：&ldo;这会儿是妙玉&lso;琉璃世界白雪红梅&rso;，等下子还要史湘云&lso;脂粉香娃割腥啖膻&rso;，就不知道，谁扮那个情圣贾宝玉?&rdo;

黄裳答：&ldo;我可不喜欢贾宝玉，《红楼梦》里我最喜欢的人物，是柳湘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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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秀不以为然：&ldo;柳湘莲出尔反尔，有什么好?反不比贾宝玉长情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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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可是三姐刎剑自尽后，他还不是决绝地做了和尚?也不算薄情了。

&rdo;

家秀摇头：&ldo;《红楼梦》的风格蕴藉含蓄，唯有&lso;二尤&rso;一段，故事大起大落，自成一体，倒像传奇脚本的路子，与整本书的风格大谬不同。

以前我同你母亲每每谈起，总觉得这一段像是后人强塞进去的，偏偏年轻人喜欢大红大绿的色调，倒对这一段最感兴趣。

林黛玉教香菱习诗，说她喜欢陆放翁&lso;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rso;是因为读的诗少，&lso;不知诗，见了这浅近的便爱&rso;。

做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你喜欢那些太过传奇激烈的故事，却不懂得欣赏平淡细腻的美，便是做人时间尚浅的缘故。

&rdo;

正聊着，柯以到了，同过去一样，带着花篮果篮，礼物也备了双份，用彩色缎带扎着，一份给寿星，一份给寿星的姑姑。

因为水果里有蜜桃，家秀不由笑：&ldo;人家是麻姑献寿，这可是寿献麻姑。

&rdo;

一屋子的人也都笑起来。

柯以趁机邀请家秀一同赴宴。

家秀坚辞：&ldo;都是年轻人，我混在一起，玩又玩不好，没的惹人厌。

&rdo;柯以带着笑，故意做出惊讶的口气来问道：&ldo;难道你当自己已经老了吗?&rdo;家秀答：&ldo;肯定是没有你年轻吧。

&rdo;柯以点头：&ldo;那是，我今年才十八岁。

&rdo;说得大家又都笑了。

这个柯以，以前同家秀认真谈恋爱时是谨慎的，如今做了朋友，倒反而俏皮起来了。

崔妈忽然拉拉黄裳衣襟，说：&ldo;小姐，你这裙子下摆还有一点皱，脱下来我再给你熨一下吧。

&rdo;说着使了个眼色。

黄裳明白，附和说：&ldo;就是的，我怎么没看到。

&rdo;随着崔妈走进里屋去，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柯以和家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