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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2页）

要知道，恐怖主义和纳粹并不是孩子般的举动，它们都是深刻信仰的产物。

&ldo;失真&rdo;会像黑洞扭曲光线一样扭曲我们的头脑。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什么都不需要，除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因循不觉韶光换

这一年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当然是汶川地震，我去了北川采访，沿着禹龙干道从老城走到新城，尸味之浓重，使我就像在重重幕帘中行走。

以前我听同事讲过他们在东南亚海啸之后的见闻，说尸体都摆在海滩上，望之令人绝望。

这回我也算体会到了。

北川县城其实是一个山谷，其时烈日烧灼，到处都是滚落的巨石，我们私下打比方说，那是一些&ldo;俄亥俄州那么大的石头&rdo;。

当时《南方周末》编辑部强令记者徒步进入汶川，地震次日深夜，记者曹筠武在sn上向我抱怨，那是不可能的。

让我印象很深的是，他说：&ldo;那山大得!&rdo;后来他们乘直升机去了汶川，回程亦是千难万险。

当时我很惶惑。

小时候我母亲讲故事，说一头大象死去的时候，别的大象就会围绕在它身边久久悲鸣。

我体会到的正是那种大象的惶惑。

你怎么会想到自己会在有生之年置身于这样一个巨大的悲剧当中呢?在北川，几乎每一分钟你都会看到人们平时所说的&ldo;永生难忘的一幕&rdo;。

我只好提醒自己，&ldo;清醒一下，你只需要像以前做灾难报道一样去做。

&rdo;这也就是后来，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南方周末》的报道没有&ldo;懵掉&rdo;的原因。

我们只是想报道真实的灾难与救援现场。

在后来的一篇总结文章中我说，我是一个记者，当然只能以我的职业方式去帮助人们。

当时我的好多朋友看着电视以泪洗面，哭完了就去捐款;也有朋友腻烦了道德狂热，跑出去寻找自己的清平世界。

后一种人当时可不大敢把自己的生活公之于众。

按一种浪漫主义的说法，我也算是去过&ldo;前线&rdo;的人了，那么容我说一句真话吧：我觉得他们每个人的做法都是对的。

德军入侵当日，卡夫卡在日记里只记录了自己买东西、游泳之类的小事儿。

这是他的权利。

罗素有一句名言：&ldo;参差多态，才是幸福之本源。

&rdo;下一句话则很少有人知道，&ldo;可是这在乌托邦里却丝毫不见。

&rdo;一个好的社会自有宽容度，一个不够好的社会则只有单一的评判。

我愿意去灾难现场，但不喜欢任何一元价值观，不喜欢巨大的&ldo;善&rdo;压迫了渺小的&ldo;自我&rdo;的世界。

有一天晚上，我在绵阳市的九州体育馆。

为了让孩子们过六&iddot;一儿童节，体育馆外面正在放电影，成龙在汽车上跳来跳去，制造了一起爆炸，一座楼轰然倒塌了。

大人孩子们都被电影深深吸引，我最初想的却是，对他们来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呢?几天前他们刚刚看过了更惊心动魄的场面。

可是如果你在现场，你会明白其中的逻辑。

他们就是需要一点儿娱乐活动。

他们也许死了父亲，也许死了母亲，也许失去了孩子，可是他们需要的就是在一个炎热的夜里让幕布上的光影浮晃在脸上。

我感到我与他们是一体的。

有时候你感到事物之间有某种关系，但是你说不清楚为什么有关系。

上大学时我读过狄兰&iddot;托马斯的诗：通过绿色的茎管催动花朵的力也催动我绿色的年华，使树根枯死的力也是我的毁灭者。

某种程度上说，地震使得我的某一部分也被毁灭了。

你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变化，就是会在回想起地震期间的经历时感到非常、非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