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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这事还心上不服。
过一天默存到菜园来,我就说:&ldo;必定是你的黑材料作祟。
&rdo;默存说我无聊,事情已成定局,还管它什么作祟。
我承认自己无聊:妄想已属可笑,还念念在心,洒脱不了。
回京的人动身那天,我们清早都跑到广场沿大道的那里去欢送。
客里送人归,情怀另是一般。
我怅然望着一辆辆大卡车载着人和行李开走,忽有女伴把我胳膊一扯说:&ldo;走!
咱们回去!
&rdo;我就跟她同回宿台;她长叹一声,欲言又止。
我们各自回房。
回家的是老弱病残。
老弱病残已经送回,留下的就死心塌地,一辈子留在干校吧。
我独往菜园去,忽然转念:我如送走了默存,我还能领会&ldo;咱们&rdo;的心情吗?只怕我身虽在干校,心情已自不同,多少已不是&ldo;咱们&rdo;中人了。
我想到解放前夕,许多人惶惶然往国外跑,我们俩为什么有好几条路都不肯走呢?思想进步吗?觉悟高吗?默存常引柳永的词:&ldo;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rdo;我们只是舍不得祖国,撇不下&ldo;伊&rdo;‐‐也就是&ldo;咱们&rdo;或&ldo;我们&rdo;。
尽管亿万&ldo;咱们&rdo;或&ldo;我们&rdo;中人素不相识,终归同属一体,痛痒相关,息息相连,都是甩不开的自己的一部分。
我自惭误听传闻,心生妄念,只希望默存回京和阿圆相聚,且求独善我家,不问其它。
解放以来,经过九蒸九焙的改造,我只怕自己反不如当初了。
默存过菜园,我指着窝棚说:&ldo;给咱们这样一个棚,咱们就住下,行吗?&rdo;
默存认真想了一下说:&ldo;没有书。
&rdo;
真的,什么物质享受,全都罢得;没有书却不好过口子。
他箱子里只有字典、笔记本、碑帖等等。
我问:&ldo;你悔不悔当初留下不走?&rdo;
他说:&ldo;时光倒流,我还是照老样。
&rdo;
默存向来抉择很爽快,好象未经思考的;但事后从不游移反复。
我不免思前想后,可是我们的抉择总相同。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而且不是盲目的选择,到此也就死心塌地,不再生妄想。
干校迁往明港,默存和我的宿舍之间;只隔着一排房子,来往只需五六分钟。
我们住的是玻璃窗、洋灰地的大瓦房。
伙食比我们学部食堂的好。
厕所不复是苇墙浅坑,上厕也不需排队了,居处宽敞,箱子里带的工具书和笔记本可以拿出来阅读。
阿圆在京,不仅源源邮寄食物,还寄来各种外文报
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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