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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内篇·逍遥游》)
大意是说,商汤向贤人夏棘请教,问上下四方有没有尽头,夏棘说无尽之外还是无尽,然后又把小鸟笑话大鹏的故事讲了一遍(只不过这回的小鸟换做了斥鴳),说这就是小和大的分别。
接下来是庄子的一段议论,说有些人论才智可以做个官,论行为能符合一乡一土的道德标准,论品性可以投合一国之君的心意而取得一国的信任,这些人因此而自鸣得意,其实就像故事里的小鸟一样,所以境界更高的宋荣子才会嗤笑他们。
宋荣子的境界已经很高了,世人无论是非议他还是赞美他,他都无动于衷,对名利毫不上心,但他的修为也就到此为止了。
列子对名利也不上心,而且他会御风而行,连走路都免了,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有所依恃的(有待),没风就走不了。
如果顺应自然的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以游于无穷之境,又还有什么必须依恃的呢(无待)。
所以说,至人没有偏执的主观态度,神人没有功业,圣人没有名声。
i讲到这里,庄子的理路就清晰起来了。
小的确实不如大的,大的不如更大的,就像明人胡应麟用诗歌语言表达的那样:鲲鱼产溟渤,鬐鬛如山丘。
朝行发碣石,暮宿昆仑陬。
竦身激巨浪,喷沫飞洪流。
倏忽化大鹏,九万乘风游。
翼若垂天云,众羽不敢侔。
一飞绝五岳,再举凌十州。
翩翩鸴鸠侣,榆枋自相求。
翱翔但咫尺,曷睹大化遒。
(《咏史》之二)
小鸟咫尺翱翔,无睹大道之极,但仅仅如此吗?鲲化为鹏的故事太过瑰丽,以至于以辞害意,给后人带来了太多励志的感染力,譬如归有光“东海有大鹏,扶摇负青天。
可怜蜩与鸠,相笑榆枋间”
(《读史》之二),一派不甘平淡而志在建功立业的气势,伟则伟矣,哲学的内涵却荡然无存了。
从学理上看,这里边还有一个必须辨明的问题:无论小的、大的还是更大的,都有所依恃,即“有待”
,更高一层的境界就不以大小来区别了,而是以有待和无待来区别,终极的境界不是“最大”
,而是“无待”
,即无所依恃。
刘笑敢先生对此提出过一个质疑,说《庄子》只提到“恶乎待”
,从没说过“无待”
,庄子及其后学的思想中尚未形成明确的“无待”
观念。
既然列子御风而行是“有待”
,那么至人“御六气之变”
同样有所“御”
,算不算“有待”
?(《庄子哲学及其演变》,p137-142)这问题要辨析一下,《逍遥游》从“有待”
推演到“恶乎待”
,理路清晰,步骤明确,“无待”
是一个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概念,而列子御风尚存主体与客体的区别,“御六气之变”
则与天地万物为一,圆融无碍,不再有主体与客体的分别,前者好比一盆水泼在身上,后者好比一盆水泼在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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