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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晗摇了摇头,苦笑道:“积劳成疾,你我都知道……我身子太过娇弱,那几年又被柳母变着法的折腾,早已经破败不堪……”
说罢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到底还有许多的不甘,她怎么能就这样赴死?!
这病若生在富贵人家或许还能用人参补药来养着,可如今在萧家她只是个已死之人,再也无颜回去,与枕月过的更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又怎么能让枕月为了她这病活得更累更苦?!
“小姐!”
饶是枕月再坚强,此刻也忍不住抱住萧晗呜呜哭了起来。
若是小姐没有遇到柳寄生这个混蛋,若是他们没有离开萧家,如今小姐也不会得了这重病,眼下更不会是这样的光景!
而在柳家的几年里,她们主仆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两主仆抱头痛哭了一阵,却突然被门外的敲门声给惊醒过来,枕月赶忙抹干了眼泪,又将萧晗安顿在了床上,又在床角的箱柜里取出一套折好的干净衣裙交到她手上,略带哽咽道:“小姐且先换套干净的衣裳,奴婢去看看是谁来了。”
“好,你去吧!”
萧晗抹干了眼泪,眼眶虽然泛红,但被泪水洗过的双眸却看起来更加清澈明亮,她笑着对枕月点了点头,看着枕月的背影跨过门槛,这才垂了目光,瞧向手中那套浆洗得有些泛白的冰蓝织锦长裙,天空一般碧蓝的裙身上点缀着朵朵杏色的小花,那么清新娇艳,充满了少女所有的梦想和期待。
她记得,这还是她从萧家离开时穿的那套衣裙,虽然洗得泛了白,虽然破损的地方都被她一双巧手给缝补了起来,也并没有显出一点别扭寒酸,只是看着老旧了些,却是她如今唯一的念想。
将那套衣裙抱在怀中,萧晗似乎还能想像出母亲还在世的情景,似乎还能记得他们母子三人坐在亭中嬉笑的画面,而这一切再也回不来了!
泪水无声滑落,将她手中的衣裙慢慢浸湿……
院门外,正有一年纪四五十的妇人探头向里张望着,她穿着一身细布灰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隐约可见夹杂在黑发里的花白,不过她精神头很好,倒是能让人忽略了年龄,只记得那张圆圆的笑脸。
“李大娘,你怎么来了?”
见着来人枕月眉头微微一皱,忙侧身而过掩住了院门,尽量压低了声音不让屋里的人听到,又将李大娘给拉到一旁去,“大娘可是来收房租的,前儿个我不是请你再拖延几日么……”
“哎哟,枕月姑娘,我也是不想的,只是……”
李大娘为难地看向枕月,其实她已经在院门口呆了好一阵,也听见了里面主仆的痛哭声,可是同情归同情自家的事情也不能耽搁,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敲响了院门,此刻听枕月这一说不禁又是一叹,“你家小姐这病可有进展了?你又要请医抓药,又要付这房租……不是大娘我苛刻,实在是没法了,我这出嫁的闺女如今新寡要回娘家暂住,我是她娘总不能不拿屋子给她住,眼下这院子只怕就得收回来了!”
“大娘,我家小姐的病又重了些,眼下你可不能撵我们走啊!”
枕月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小姐如今这样的光景,若她们又没了住处只怕会更糟,不由抓紧了李大娘的手苦苦央求道:“大娘,求你再给我三日,不,就两日,我一定凑齐这房租给你!”
眼中已是蓄满了泪花,面上的哀求之色更浓。
“我知道你们主仆也是可怜人!”
李大娘心有不忍,可想到自己的闺女却只能硬起心肠来,“若非如此,我当初也不会这般便宜就赁给你们,只如今快过三个月都没交租子……”
说罢微微一顿,又道:“这余下的租子我也不要了,这几天你们就搬走吧,不然我那闺女回家可得怪我了!”
见枕月又要再央求,李大娘赶忙转身就走,还不忘远远补上一句,“不是大娘不帮你们,只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们快些搬走就是!”
说罢便匆匆离去。
看着李大娘飞快离去的背影,枕月不禁揪紧了衣角满脸的心焦,如今她们手头确实是没什么银钱了,可若是离开了这个住处她们主仆俩又该何去何从?
懊恼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枕月也只能无奈一叹,心中盘算着自己该趁着这两日的光景再多做几份零活,凑够了钱能在客栈将就一下也是好的,但这些烦心事自然不能说给萧晗知道。
进屋之前,枕月已是抹去了满脸的愁容,尽量让自己显得高兴些,一边往桌边走去拿药,一边道:“小姐,奴婢这就去给您熬药,刚才是李大娘来了,也没什么,就是来瞧瞧咱们怎么样了……”
枕月自说自话了一阵却没有得到萧晗的半点回应,不禁有些纳闷地转过了身去,而这一转身,她的目光便瞪住了,手中的药材应声而落,整个人僵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
只见在那张架子床上,萧晗正穿着那条洗得泛白的冰蓝织锦长裙静静地躺着,美得如沉睡中的仙子,她略显削瘦的脸庞上甚至还抹了些胭脂,带着淡淡的红晕,唇角微微掀起,就像做了什么美梦一般,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不会增开了!
枕月的眼泪倏地便夺眶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倒在床边,一边哭喊一边还摇晃着萧晗的手臂唤着她,可任凭她的嗓子喊哑了也没有再得到半分回应。
天空一声惊雷乍响,乌云弥漫了天际,湛蓝的晴空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阴沉一片。
狂风吹得窗棂呼呼作响,卷落了院外一地的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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