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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在&ldo;上不能养民，而游侠养之也&rdo;的中国封建历史长河中，仗剑行侠者与正统厚生爱民的英雄往往是同义的。

爱与憎的分野，犹如侠客拔剑而起时，飘飘衣袂上的褶皱，向外转，是铿锵有力，是掷地有声，是&ldo;一言不合拨剑而起，一发不中屠腹以谢&rdo;的嫉恶如仇;向里转，是&ldo;重诚诺，轻生死&rdo;，是&ldo;友难伤而国难忿&rdo;，是儿女情长，柔情似水。

侠骨与柔情的纠结，是&ldo;侠&rdo;最具魅力的性格特质。

对丑恶、压迫、卑鄙、黑暗的憎，是对美好、赤诚、坦荡、光明最深沉博大的爱。

爱父母，妻子，朋友，爱天下苍生，甚而爱值得尊敬的敌人。

至憎至爱者，侠气充塞于天地之间。

当宝树和尚回忆起胡一刀哭泣时的情形，心想：&ldo;瞧他也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大丈夫死就死了，事到临头，还哭些什么?怎么如此脓包?&rdo;在对胡一刀的评价中，宝树和尚把自己卑微丑陋人格展现无遗。

怯懦之人好做豪壮语。

而且，这种人更多的是通过对比自己强大很多倍的人的苛责，来衬托自己面子上的豪壮，掩饰内心的虚弱。

在他苛责别人时，他的表现又怎样呢?&ldo;我心中怦怦乱跳，只想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又怎敢移动一步?那时候啊，只要谁稍稍动一动，几十把刀剑立时就砍将下来，就算不是对准了往我身上招呼，只须挨着一点边儿，那也非重伤不可。

&rdo;到后来害死胡一刀，再到胡斐出现时，&ldo;高声号叫，在地下滚来滚去&rdo;的狼狈不堪，他那内在的卑琐表现得淋漓尽致。

宝树和尚是最可耻的人性形象之一。

此类人，贪婪、委琐、龌龊、阴暗。

对别人的生命充满的是冷漠与虚伪的真诚。

这种人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大悲欢，体察不到世间的冷暖。

正如，当听到胡一刀哭泣是为刚出世的孩子时，&ldo;心里不禁酸了，暗想：这么凶恶粗豪的一条猛汉子，对小孩竟然如此爱怜&rdo;。

然而他对亲情，对侠义的理解，也仅止于心酸罢了。

对于胡一刀夫妇之间坚贞不渝的爱情，他就更理解不了。

他想到的是，&ldo;这位少年夫人千娇百媚，如花如玉，却嫁了胡一刀这么个又粗鲁又丑陋的汉子，这本已奇了，居然还死心塌地的敬他爱他，那更是教人说什么也想不通&rdo;。

他不懂这世间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爱情。

他的眼中只有利益的权衡以及为了利益的背叛与出卖。

在亲情、爱情、人情上，他被永久地阉割了。

世间留给他的只能是更多的&ldo;想不通&rdo;。

年轻时的宝树是个医生，谈不上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也治不了自己的&ldo;病&rdo;，还走向了医者的反面：谋财害命。

年纪大了，做一个贪婪无耻的冒牌和尚倒是他不错的归宿。

不想做鬼，又不能堂堂正正做人，更无法遁入佛门做神了。

这种人就成了多灾多难的江湖上四处游荡，勾心斗角，阴险狡诈的鬼魅。

单从宝树和尚形象的塑造，就能体味到作者对人物性格命运和社会人生非凡的洞察力。

胡一刀与妻子话别的情景感人至深。

&ldo;若是我不幸死了，你怎能活着?&rdo;&ldo;妹子，刀剑一割，颈中一痛，甚么都完事啦。

死是很容易的，你活着可就难了。

我死了之后，无知无觉，你却要日日夜夜的伤心难过。

唉，我心中真是舍不得你。

&rdo;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胡一刀夫妇之间需要面对的，此时已不是&ldo;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rdo;，&ldo;妾来终日望，夫去几时归&rdo;，尚有着渺茫希望的思念，而是&ldo;一见无期，百身何赎&rdo;，&ldo;百年何几，泉穴方同&rdo;，阴阳相隔，充满着绝望的死别。

这段话表达的情感与革命志士林觉民《与妻书》中的情形，颇多相似。

《与妻书》中，&ldo;吾尝语曰：&lso;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吾而死。

&rso;汝初闻言而怒，后经吾婉解，虽不谓吾言为是，而亦无辞相答。

吾之意盖谓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