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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此刻心乱如麻,也不能辨妙玉言下「惜丫头留在这里」之意。
湘云却是聪慧,一俯仰竟读出了妙玉话外之音,这紫菱洲既出了事,不是迎春便是惜春。
若有什么罪过,园中诸女唯一可依赖的,不过是弘昼宠幸,只这迎春憨厚,多日不曾侍奉,惜春更是闺阁幼女。
到底是妙玉,前儿才被弘昼赏用过身子,怕有几分枕席之情,留惜春在这里,但愿可多护持半分平安。
只是如今也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好问迎春,未免也是杯水车薪,聊尽人事罢了。
暗自不由心下感叹:「难为这妙玉,平素里冷冰冰的不理人,这起子临事居然有这等担待之情。
」
迎春也知熬不过,颤颤巍巍由得司棋扶起来,便要告辞回去。
湘云看她模样儿,一时不忍,起了几分侠心,便道:「二姐姐莫着急……我陪你去。
或者只是小丫鬟们犯了什么事……不打紧的。
」
那惜春左看右看,虽不知是什么事,但是瞧着姐姐一副惶恐害怕模样儿,却也起身娇声斥道:「我留这里做什么,自然我陪姐姐一起回去。
」
妙玉心知留在自己这里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也就罢了。
湘云便陪着迎春、惜春姐妹,带着司棋、翠墨并两个小丫鬟,一并急急就小路赶回紫菱洲院子去。
才到门口,果然见院子外头草地上已是惶恐寥落,跪了一地的丫鬟宫女,都是紫菱洲里被赶将出来的。
里头闹哄哄得人声器物翻腾,也不知有多少人在里头翻箱倒柜,那院门上却站着四五个板着脸灰袍服色的中年太监,领头是个绿衣太监,披了个毛料的外罩袍子,却佩着紫色缎边,帽檐上是绿色丝带,是个九品衔,往日似也曾来过园子几次见过众人,只是一时记不得怎生称呼。
那太监头儿见迎春湘云等过来,却不敢凶恼,倒是上来皮笑着打了个千,只冲湘云道:「云小主您安好,倒惊动您了……」
湘云见她恭谨,看了看身边的迎春,也无奈回了一礼,细声道:「不知公公怎么称呼……这是办得哪里的差事……」
那太监却是生就的媚骨谄颜,倒难辨喜怒,只是赔笑道:「奴才唤作陈丹茂,小主只管唤我小帽子即可,是在宗人府跟周公公当差,今儿是奉命来紫菱洲里抄搜些物什。
奴才我是当差的,身不由己,想来是下头人不安静,倒唬着了园中姑娘……实在是该死。
还请小主见谅莫要怪罪,回头王爷见怪奴才办差不力,倒惊扰了小主,奴才却是便是吃罪不起啊。
」
湘云见他只冲自己说话,眼珠骨溜溜乱转却不去看迎春姐妹,便知虽这太监一味恭谨,其实听来更是祸不可测,园中女奴不过是依仗弘昼宠眷,与这三府太监面前哪里就敢不知深浅得拿大了,倒也墩身福了福,越发客气道:「哪里的话,公公办差辛苦了……翠墨,回头封一百两银子请诸位公公喝茶……」
那身后翠墨答应了,湘云又问道:「只不知道公公办的是哪府里的差事,这搜得又是什么东西,可能告一声?……还有,这紫菱洲弄成这个样子……我们迎姐姐、惜妹妹可怎么安置呢?」
那陈丹茂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之模样儿,只道:「瞧小主说的,奴才在宗人府当差,自然办的是宗人府的差事。
只奉命,紫菱洲里所有的信笺字画,书籍纸张,都要查封了到宗人府……奴才知道小主要问什么……只是奴才只是个应声虫儿般的小角色,并不知道就里,只循着我们周公公吩咐就是了……便是我们周公公,小主您自个思量,如不是王爷意旨,有几个脑袋,敢来园子来搜东西……」
他说到这里,才转过身子对着迎春姐妹,却又是一个千,一副规矩模样,依旧笑着道:「这是迎春姑娘了,奴才月前随周公公来,倒是瞻仰过一面……姑娘也莫慌……奴才只奉了旨意抄拿书信字画,一时……哈哈……倒也没旁的吩咐……回头禀明我们公公,再做道理,姑娘倒可以自便,只是这屋子今儿怕暂时不便住了……」
这湘云回头看看迎春,却是面如金纸,竟是慌乱得连回礼亦不能,一时也拿不准这紫菱洲里究竟有甚么字画信笺,竟要宗人府差人来抄索。
此刻站在这冷风地里也是彷徨无计,她虽知个里必有原由,一念想起三姐的事来也不由害怕,奈何是天生得豪性,见迎春惜春这幅模样儿实在可怜,心头不免起了姐妹怜意姑息侠心,只想着:「这太监说的自然是,若不是主子旨意,宗人府怎么敢进来搜园中女子的房室。
只是想来也是古怪,一时是詹事府,一时是宗人府,如今这园子里倒好一似个贼窝了,今儿你来,明儿他来……迎姐姐向来是个没主意却不可怜,惜妹妹更是,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罪过?左右是左右,我何不乍了胆子,去见见主子,求问个是非对错,也比这么尴尬等着强……」
她起了个这个心,只转身对翠墨轻声耳语道:「你去瞧一下主子这会子在哪里……」
翠墨答应着自去了,她却也知道冒然求见弘昼非同小可,一时更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先去和宝钗商议一下子。
只迎春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儿,倒也不便走开。
才自胡想片刻,却见远处湖边岸堤上,三五个丫鬟簇拥着两人,正小赶步子一路过来。
前头一个一身火红云霞大氅、头挽孔雀开屏金钏的却是凤姐,身后一身淡粉色棉褂,捧了个手炉的却是平儿。
那陈丹茂自然忙不迭跑过去打千儿问安,那凤姐也不理会门口一众太监宫女,就走到湘云迎春跟前,才对湘云额首,只笑一笑道:「云妹妹也在……」
脸上却是神情古怪难辨阴晴喜怒。
那迎春见了凤姐,早已掌不住了,扑腾就跪了,一对朱唇失了血色只打着哆嗦,两段柔肩颤抖不堪如沐霜雪,口中胡乱谢罪道:「凤妃,我……不知……什么事……主子……我……倒惊了您了……」
凤姐却亲自上前扶起她来,沉一沉,脸上依旧神情古怪,却柔声道:「迎妹妹别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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