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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那只猫只捉到过一只耗子。
那是一个傍晚,祖母刚烧完晚饭,祖父他们尚未从田野里归来,我和叔叔家的姐姐在院子里架起一根葵花秆练习跳高,就见那猫叼着一匹大鼠从厢屋里跳出来,我和姐姐冲上去,猫弃鼠而走,走到祖母身边,呜呜叫着,仿佛在告我们的状。
祖母兴奋得很,飞速地移动着两只小脚,跳到院子里,把那匹大鼠夺过去。
&ldo;啊咦!
这么大个耗子!
&rdo;祖母说,&ldo;拿秤去!
&rdo;
我们赶快拿来了秤。
看着祖母用秤钩挂住鼠肚皮称它。
&ldo;九两,高高的九两!
&rdo;祖母说。
(那是一杆旧秤,十六两为一市斤)
&ldo;孩子们,该犒劳你们了。
&rdo;祖母说。
祖母把老鼠埋在锅灶里的余烬里。
我和姐姐蹲在灶门前,直眼盯着黑洞洞的灶膛。
猫在我们身后走来走去。
香味渐渐出来了。
我和姐姐每人坐一小板凳,坐在也坐着小板凳的祖母面前吃耗子肉的情景已过去了几十年,但我没忘。
烧熟的老鼠比原来小了许多,乌黑的一根。
祖母把它往地上摔摔,然后撕下一条后腿,塞到姐姐嘴里,又撕下它另一条后腿,塞到我嘴里。
鼠肉之香无法形容,姐姐把鼠骨吐出来给了猫,我是连鼠骨都嚼碎咽了下去,然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祖母的手。
暮色沉沉,蚊虫在我们身边嗡嗡地叫着。
我总感到祖母塞到姐姐嘴里的鼠肉比塞到我嘴里的多。
写到此,我感到一阵罪疚感在心里漾开,那时我们是个没分家的大家庭,吃饭时,我和这个比我仅大三个月的姐姐总能每人得一片祖母分给的红薯干,我总认为祖母分给姐姐的薯干比分给我的薯干大而且厚,于是就流着眼泪快吃,吃完了就把姐姐手里的薯干抢过来塞到嘴里。
她抖着睫毛,流着泪,看着她的母亲我的婶婶。
婶婶也流泪。
母亲举着巴掌,好像要打我,但只叹息一声就把手放下了。
前年回家,我对姐姐提起这事,姐姐却笑着说:&ldo;哪有这事?俺不记得了。
&rdo;今年回家,一进家门,母亲就对我说:&ldo;你姐姐&lso;老&rso;了。
&rdo;
&ldo;老&rdo;了就是死了。
母亲说姐姐死前三天还来赶集卖菜,回家后就说身上不舒坦,姐夫找了辆手推车推她去医院,走出家门不远,就见她歪倒了脖子,紧叫慢叫就&ldo;老&rdo;了。
人真是瞎活,说死就死了,并不费多少周折。
我想起了和她一起坐在祖母面前分食老鼠的情景,就像在眼前一样。
祖母十几年前就死了。
她是先死了,打了一针,又活过来,活过来又活了一个月,又死了,这次可是真死了,真&ldo;老&rd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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