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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林绪川立马打开了话匣子,“这几年古装剧中的服化道不是让莫兰迪色系在国内火了一把吗?很多年轻人都觉得低饱和度的灰色系很酷、很有艺术范儿,你们是不是也这样想?”
杜若蘅听了点点头,不过据她所知,莫兰迪色系是出自意大利画家乔治·莫兰迪笔下的静物画,实际上跟中国传统服饰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其被运用在了古偶剧的服化道中,进而引起了众多年轻人对该色系的追捧,莫兰迪甚至成了质感和品位的代名词。
想到这,她不禁蹙眉道,“所以为什么中国传统服饰要用诞生于欧洲艺术作品中的色系,这不奇怪吗?”
林绪川听后却一下子笑开了,“这就是大众普遍在认知上的偏差和误解了,谁说低饱和度的灰色系就只能是莫兰迪?它也可以是中国传统色啊,只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色彩遗失太久,大家渐渐都不记得了。”
“比如呢?传统色都有什么?”
杜若蘅闻言瞬间来了兴致,她下意识地直起腰板,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大师看。
林绪川想了想说,“比如大家都听过的玄色,可不只是单纯的黑,玄色指的是太阳落山之际海天黑中带赤的颜色,而纁色则是指黄昏时分的夕阳,秦汉时期皇帝的礼服基本上以玄纁二色为主,正是古人对天地敬畏之心的一种体现。”
尔后,三人一起围炉煮茶,悠闲地吃着烤柿子和烤坚果,他又娓娓道来了许多与中国传统色相关的典故,比如月白是月光落在白纱裙上泛起的淡淡的蓝,是林黛玉最心爱的颜色,而“雨过天青云破处”
中提到的天青,则是宋代汝窑的代表色。
可以说,每一抹中国传统色,都是一种诗意的象征。
后来喝茶喝到半醉的状态,三人聊到植物染的意义,林绪川起身离开,去了位于后院的工作间,半晌后他便归来,同时将一本装订成册的色卡和几件植物染的实验面料放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拣起一块低饱和度的金色正方形纱布,介绍道,“这是根据出土文物中皇帝龙袍的颜色染出来的小样。”
据说化工染料生硬,无法重现这种既清雅又贵气的色彩,林绪川寻遍了可以用来染色的植物,才终于将其复原,“是黄栌,要用沸水反复熬煮树皮,让树皮中的颜色析出,然后在合适的温度将布放入水中,才能染出龙袍的金色,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
听他滔滔不绝地讲着植物染的技巧,杜若蘅捏起一只烤柿子问道,“那是所有植物都能用来染色吗?”
闻言,林绪川莞尔一笑,“那倒不是,但这世间的植物足够用了,可以染出来7000多种中国传统色。”
他说葡萄皮可以染紫色,山竹壳可以染橘红色,霸王花则能染黄绿色,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植物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贵染料。
说到这,林绪川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饶有兴味地问二人,“话说,你们的汉服品牌叫菡萏?那你们知道菡萏也是一种传统色吗?”
杜若蘅听了摇头,又说想看看菡萏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林绪川便翻开色卡,和她一起寻找了起来,很快他们就在粉色系中寻到了那一抹宛若“小荷才露尖尖角”
的颜色——在古代,人们将尚未开放的荷花唤作菡萏,菡萏色正是荷花花苞的色彩。
看到那抹熟悉的粉白,杜若蘅不由得怔忡了片刻,然后转头问坐在身边的人,“我们第一次撞见的时候,我穿的唐制齐胸衫裙是不是这个颜色?你还记得吗?我一直以为就是普通的花苞粉……”
听她这样讲,白言朔百感交集,他沉默不语,只深深凝望着她的双眼,仿佛望穿了五年不相往来的漫长时光。
相对无言,似乎被他眼神中的灼热情绪所烫到,杜若蘅下意识地错开了目光,与此同时心中闪出一个她从不敢奢望的猜想。
当晚,两人下榻在一间由老房子改造而成的民宿里,茅草屋外有大片的竹林,风起时竹叶沙沙作响,颇有一种隐居山林的错觉。
杜若蘅还在想白天的事,当她提及两人初见自己所穿汉服的颜色为菡萏时,白言朔的反应不对劲,正常来讲他应该回忆一下说“可能是吧”
,或者直接揶揄她说“那么久了,谁会记得”
,而不是闭口不谈,他的沉默仿佛在默认着什么,藏在目光中的悲喜交加也令她无所适从。
她亟需一个答案,却感觉难以启齿,此时尹清明的名字倏地闪现在脑海中,杜若蘅心想作为大学时期的好友,也是见证了他们从相识、相恋到分手的唯一知情人,她或许能够解答自己全部的疑惑。
趁白言朔去洗澡的空档,杜若蘅拨通了尹清明的电话,实际上自从她远赴巴黎求学,两人的关系便从曾经的亲密无间慢慢变淡,最终沦落为安静躺在彼此的好友列表里不再主动联络的点赞之交。
“喂?杜杜?”
显然,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尹清明相当意外。
由于时间紧迫,杜若蘅火速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地问,“清明,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问吧。”
“当年我和他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暴露的?为什么我人都出国了,陈谨慎教授还会察觉到?”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抑制住内心的慌乱,“还有他改行进入时尚圈、创立汉服品牌的理由,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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