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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倚在灶沿边,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的弟弟,林守业深深的垂着头站在一旁,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厨房外,趴着一高一矮两个扎小辫的姑娘,自然是钱家二位小妞。
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的从锅盖边冒着白汽,蒸得小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林氏过了半晌,才似陡然给那热气烫到,机械性的揭开了锅盖,把刚揉好的面片往里下。
“我也不留你,吃了这碗面你就回去吧。
要钱,我是一个子儿也没有。
要命,你让爹娘来拿去,我没二话。”
“姐!”
林守业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氏却象突然找到爆发点一般,将锅盖往旁边一扔,忿然道,“我是欠了林家的还是怎么着?从前在家做闺女,让我劈柴烧饭,养鸡喂猪,做牛做马我都认了!
谁让我是老林家的女儿呢?咱们又是后娘养的,怕她难做人,便多做些也就算了。
可我都嫁人了,你们能好歹给我点脸子吗?”
提起伤心事,林氏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些年,打我嫁进钱家起,回回过年过节,哪一回不是把礼物置办得齐齐整整的带回家?咱们在家里,关起门来,你们待我怎样无所谓。
可我遇上难事的时候,怎么就没人伸手帮一把?”
在滚开的锅里添了瓢冷水,林氏擤了把抑制不住的清水鼻涕,强制自己收了泪,“我生四个孩子,也只有扬威那时候,娘家送过来一只鸡和二十个鸡子。
我无所谓,那几年你们几个也正是成亲养娃的时候,家里不宽裕,我懂,我什么都不争。
哪个孩子满月要办酒,我还让你姐夫接你们来吃酒……”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林守业嗫嚅着辩解,“姐,你对家里的好,我们都记得,爹也常说,你是咱们家最懂事的一个。”
“懂事?我看我才是最不懂事的一个!”
林氏说着又气愤起来,“二姐生娃,那还不是她亲生的,娘去陪了整个月子,端屎端尿,伺候得比祖宗还周到!
我是她亲闺女,可我生产的时候她来看过我几天?好,就算是她难做,我也忍了。
可爹能去看她,怎么就不能来看看我?你媳妇都能去伺候她们了,怎么就不能来照看照看我这个亲姐姐?守业,你自己想想,你接媳妇那会子,那套银首饰是我送的,还是她们送的?
那年冬天,我小月了,赶上这边婆婆病了,大嫂实在照看不过来,只好托人带信,求你们好歹来个人搭把手,可你们来了么?去年冬天,我家灵丫病得眼看都快不行了,急等着钱抓药,可你们倒好,打发个信儿来,居然怪我中秋没回去送礼!
后来孩子他爹出事,给熊抓了,半条命都快没了,我也懒得跟你们说。
等到年前,灵丫给人拐了,我初二回不了门,还惦记着让人把年礼带回去,跟你们也说一声。
我满心指望着,你们就是没钱,帮我出出力气寻个人,或是过来看我一眼也好啊?可你们有谁来了么?”
她越说越气,却没有忘记锅里翻滚的面片,又加了一次清水,眼瞅着水很快又开了,面已浮起,把刚炸好的鸡蛋花倒了进去,又添了些酸菜,撒了把葱花,弄熄了灶里的火,添出来往林守业手上一塞。
“这会子你们听说我们家卖酒挣了几个小钱,便开始打起主意了。
守业啊,这是做人该干的事么?”
钱灵犀诧异了,她来这个家这么久,还从来不知道原来林氏有个这么悲惨的身世。
听这意思,外婆家的情况很复杂啊!
林守业双肩颤动着,怎么也捧不住那碗香喷喷的面条,面汤溅出来洒在他的手上,似也不觉得烫。
只是低低的解释,“娘,娘也真是没办法了。
姐,你不知道,大嫂在家闹得多厉害,要不是爹拦着,她非逼着娘来不可。”
哼,林氏冷笑,“那女人又是哪里的气不顺了?大哥身子不好,她就作威作福,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长媳似的!
要我说,也是你自己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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