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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谨兄,国朝只得一支营团军,便能立保京城不失,若多上几支如营团军那样的强兵劲旅,北虏之祸何愁不息?南倭之乱何愁不平?我大明九州万方何愁不安?”
夏言叹道:“太祖高皇帝御定之卫所军户制施行近两百年,确是积弊丛丛,将骄兵疲,不堪一用,导致国家边事不修,武备废弛,北虏南倭,交相为祸。
但此事你子实兄也要体谅老朽的苦衷,并非完全是老朽误国,不敢为天下先的过错。
唐太宗有一联语说的好‘文章千古事,社稷一戎衣。
’哪朝哪代,军队都是国家之柱石,军队一乱,万事休矣!
只要能有一线之机维持现状,便要竭力维持现状,至多在本兵之外,招募若干客兵以补本兵之战力不足。
老朽不才,可不敢冒着亡国灭种之险侈谈改革军制!”
“本兵客兵制的弊端你公谨兄不是不知道,本兵世袭,军官将佐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兵士也是吊儿郎当,平时不训练,打仗不拼命,稍遇强敌便溃不成军,还多有掩败冒功、杀民邀赏之劣迹;客兵倒是能战,可粮饷朝廷只支付一半,另一半需本省本府筹集调运,地方官府难免多有怨言,势必懈怠,兵士缺粮欠饷之事屡见不鲜。
试问精壮为何应募从征?黔之徒,忠君报国之心只怕也不必提了,无非谋个生计而已。
粮饷尚且不能足额支领,焉能效死用命?一旦闹粮闹饷酿成兵变,反成致乱之源啊!”
李春芳说:“公谨兄,说句丧气话,营团军若非贵门生高拱执掌,老马卖个面子给你,只怕营团军也未必能于一二年间便成为我大明第一强兵……”
夏言听他又说出了犯忌讳的话,忙正色说道:“这是什么话!
营团军从军将诠选、军械装备到兵士操练、军纪整饬,皇上时时亲自垂询过问,屡屡颁下谕旨明示督查,纵然有所作为,也是皇上之睿智,老朽怎敢贪天之功……”
说着,他仿佛是突然意兴阑珊一样,说:“你我为此已争论了近十年,至今还是各持一辞,也就不必再论了。
即便要改革军制,也有许多改法,照你们那样改,还不晓得要惹出多少祸事出来!
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军制积弊之多,多如牛毛,若是只在细枝末节上动手,修修补补,甚或挖东墙补西墙,虚费时日,难见效用。
依我之见,要么不改;要改,就大改!”
李春芳眼睛闪烁出灼热的光芒:“如今皇上奋万世之雄心,要革除国朝诸多弊政,正是改革军制之天赐良机啊!”
夏言叹道:“皇上一力推行嘉靖新政,老朽不才,宁可背负天下骂名,也尽心竭虑辅佐之,可为何对整军一事一直犹豫不决,还是当初给皇上回奏的那句话:值此革故鼎新之际,军队且不能乱。
军队若是一乱,则我大明江山社稷便危倾有日了……”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李春芳说:“当初你公谨兄不同意整军之议,是为了力保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不乱,可如今南京与江南诸省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哪有那多顾虑?再者说来,上托我大明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呵护和皇上的齐天洪福,下赖朝臣团结一心、将士效死用命,去年岁末那样的难关都过去了,如今平叛军一战而克徐州,逆贼望风披靡,皇上挟大胜之威,又在北方诸省大兴农务、广兴教育,可谓威加四海,恩抚万方,声威圣望正如日中天,此时不改,更待何时?”
见夏言用略带疑惑,却更多的是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自己,李春芳说:“这两年里,我一直觉得皇上象是变了一个人,绝非我等庸才可及,你公谨兄尽管是举世无双的国士,只怕也难望其项背。”
说着,他将身子朝着夏言倾了过来,低声说:“所想之事出人意料,所言之言匪夷所思,虽不免操之过急,仔细想来却件件切中时弊,更于满朝文武乃至举国上下多有振聋聩之神效,如今的皇上……”
他低声慨叹道:“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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