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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仍然有于家妇孺的谩骂声,但于可远并不觉得吵闹,人累的时候就是这样,清静也好,喧闹也罢,有个适宜的地方,总能睡得香。
他卧在草席上,很快就入睡了。
直到身旁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双眼。
邓氏和阿囡被带进来了。
于可远缓缓看着进来的阿母和妹妹,几乎觉得……似乎隔了大半辈子的光阴。
其实,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
那是阿囡吗?于可远印象中的阿囡……像个瓷娃娃,矮矮的,瘦瘦的,其貌不扬,总爱躲在邓氏身后哭鼻子,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亭亭而立的少女,依稀是邓氏的模样。
邓氏抹着眼泪,但阿囡没哭,只是一直抚着邓氏的背,小声劝慰着:“阿母,小心哭坏了身子。
其实没什么大事,官兵来之前,俞咨皋俞大人托人带信给我,告诉我不要慌神,稳住气,这个坎早晚能过的。
您不信女儿,总不该不信俞大人。”
于可远的目光落在阿囡的脸颊旁边。
因为阿囡说话时,耳朵上的衔珠青鸾水晶坠子在来回打晃,看着璀璨灵动,就像飞翔在天空中的真的青鸾那样。
于可远忽然想起一首诗……层波潋滟远山横。
一笑一倾城。
酒容红嫩,歌喉清丽,百媚坐中生。
阿囡真的长大了。
不止说她容貌,而是心性。
从前那么爱哭鼻子的一个女孩,只在山东织染局学了不到一年,被关进牢狱之后,却不哭不闹,还能镇定下来安慰旁人。
可知她在织染局遭受了多少苦,流过的眼泪恐怕能装满一缸。
她终于明白,哭是于事无补的,也有明事理的人在教,在罚,最终出落成这副模样。
于可远为她高兴,也着实心疼。
但人生就是如此。
李衮在浙江前线拼杀着,用血和伤成长。
林清修在后方出谋划策,用军人的血和命成长。
他和高邦媛,也在尔虞我诈中成长。
阿囡的成长看似平平淡淡,少了些惊心动魄,恐怕只有她自己明白,到底受了多少苦。
想到这里,于可远不由起身,因邓氏和阿囡都坐在草席上,他也坐在二人旁边,轻轻捋顺阿囡的秀发:“本以为会在织坊开业时重聚,没想到,会是在这里。
阿囡,你辛苦了。”
“哥。”
不知为什么,即便邓氏哭得再悲戚,阿囡都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但于可远这句“辛苦”
,却着实戳痛了她的心窝。
她人虽在织染局,因有司礼监的旨意,身后还有俞大猷的关系,教养她的嬷嬷根本不留情面,以严苛到近乎残忍的地步教她规矩。
这些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宫中的钩心斗角远比山东官场黑暗,嬷嬷们都不是善茬子,山东发生的所有事她们都清楚。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这些老人的智慧,她们看得比某些官员还要透彻,在教导阿囡的空隙,便将山东大大小小的事情讲给阿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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