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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默然俯视着身下的少年,少年正被病痛无情吞噬。
可暗影却没有一丝情谊,他果真就如一条诡异渗人的影子一般,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
“你和那个老人家说过什么?”
江陵用一条臂膀强撑着身体将头转向了暗影的方向。
“既然生无可恋,不如死得其所。”
暗影的面容模糊不清,或者也可以说此时的他已毫无面目可言。
他的眉宇肿胀一处,下耷的眼皮遮住了瞳孔,脸上只有青紫之色,口唇已看不出原有的形状。
他就是那个白日里在卓家集大街上被人殴打致死的可怜人,但可怕的是,这可怜的死人却在此时站在舟上与江陵对话。
死而复生的人,神秘莫测的人,或许死人本就没有死,可死人偏要制造自己已然死去的假象。
“老人家确实死得其所,可你却死的荒唐滑稽且过于惨烈。
被人群殴致死,一点也不潇洒。”
江陵用仅余的气力继续反唇相讥,“不但不潇洒,实在太窝囊了些。”
“人都有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权利。”
暗影冷酷无情地开口,可却没有一个字听起来似是从他自己口中讲出,他的嘴唇似乎都没有一刻波动过的痕迹。
“你为何要死?”
江陵没能忍住痛楚,一口鲜血从唇角涌出。
“我只有死了,才是生路。”
暗影面无表情地叙述了一个令闻者不敢苟同的悖论,却对江陵的惨状冷眼旁观,“你也要死了。
重病而死的人,难道光彩。”
这本该是个带有强烈情感的反讽,可由暗影说来却不带半分感情。
他的寒冷令人窒息,仿佛他这个人本就属于无穷无尽的黑暗。
江陵突然笑了,笑意中不知因绝望而无奈,还是因无奈而绝望,然后他问:“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以后怎么办?”
“我会看着玄衣死,看着罂鸺死,看着你死。”
暗影的声音空洞得令人发指,“我已擦亮了眼睛等着秦门自取灭亡。”
“然后呢?”
江陵费力抬起了手臂,拭去了唇边的血迹。
“然后我也会死,作为我自己,痛痛快快地死,真真正正地死。”
暗影转身望了望集镇的方向,少女盈漾的身形渐渐浮现眼前,他又回转身来望着江陵,“今日雅乌已死,你便是见证。”
“好。”
江陵声色虽然有气无力,可他的肯定却是斩钉截铁。
暗影不再多言半句,一个纵身竟然投入了奔流的江水,掀起一片水花激震。
江陵努力撑起了身子想要寻找一个最为舒适的姿势,可是他却发现无论自己怎样使力也不过让身躯挪动了寸许,于是他终于放弃了努力,阖上双眸只是静静地倚在小舟的边缘。
他的身体已不能动弹半分,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如今只能安然地等待靳清冽的到来,可他却需要思考,在等待的同时尽快想好一段滴水不漏的说辞。
靳清冽刺中了老渔翁的同时,恰恰也是江陵最为痛楚的时刻,雅乌看准了时机在他无力反抗的时候出其不意将他拖走,并且故意现了身形引靳清冽追踪而至。
可雅乌已经“一死了之”
,很明显不曾为他考量接下来却当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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