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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姐妹们住的大园子,便是方太君正院之后门,此处仍称正荣堂,正厅七间大屋,两边各是花厅和厢房,院中栽几株海棠,并数棵百年银杏。
廊下数个丫头婆子垂手听候,顺着小卷棚前廊徐步进得屋内,方太君靠在东次间榻上小眯,知言止住小丫头通报,轻轻坐在对面细看老人:白发又添了几分,面色如常,因是睡着面颊上带出红润,眼角额头细纹增多,皮肤也松驰下来,手背上斑点星布。
知言瞅见老人腰间系着一个荷包好生面熟,此乃自己亲手绣制,去岁秦顺上京时带的寿礼中一件。
知言看得入神,一旁双福亲捧了茶递上,知言接过抿了一口,打量起双福,见她梳着妇人头,容长脸,杏眼含笑,也算是中等姿色,可双福配了人为何仍能在方太君身边服侍。
双福轻声解释:“奴婢舍不得老太太,不愿到外头去,两年前讨了老太太的示下自梳了头。”
知言心底有一分惊讶,微笑点头轻语道:“姐姐是个有心的,比我等姐妹要强上好多。”
两人说话间,方太君醒来,老年人睡眠本就浅,更是晌午小憩时间不敢过长,怕夜里失眠,故小憩片刻即可。
双福带着几个二等丫头服侍方太君,知言观得除了双福,正荣内几个大丫头都换了人,原先二等丫头红花、佛手、灵芝补了上来,另屋中有几个眼生的丫头想是这两年才挑上来的。
方太君唤知言坐到自己身边来,知言紧挨着老人命丫头呈上自己备的礼:两个荷包,学着做的一双鞋并两双罗袜,又跟着秦刘氏学织的土布亲自染色、裁剪做出一套粗布衣裳,针脚并不齐整,想来方太君也不会穿,只是一片心意。
方太君果然欢喜,用手捏捏知言肩膀腰身,并细细看她的脸盘,点头说:“倒是不错,长得比京里还要壮实些。”
人人都这么说,知言也发愁,手指抵住两鬃一脸不开心。
方太君呵呵笑着拉过知言的手,轻轻摩挲她手心薄茧,心疼地说:“你老子也不管,我好好一个孙女交到他手里,竟吃了这些苦头。”
知言为秦枫辨解:“是孙女喜欢骑马,特地央求父亲,他经不住我磨方才答应,孙女还因此结交了几位姐姐。”
方太君盯着知言瞧不够,出声询问:“你母亲可好。”
知言笑得坦然:“母亲也很疼孙女,给我送了好些个衣裳、首饰,日日嘘寒问暖。”
方太君面色如常,鼻中冷哼:“都当我老不中用,不清楚这里头的事。”
知言腻在方太君身上撒娇:“真的,母亲心思纯善,身边虽有小人挑唆,可从未冷待过孙女,后来这干人都被父亲发落,她更是待我如同四姐七姐一般。
祖母,孙女必不会骗您。”
方太君叹口气:“你说她好便就是好,我信你。”
知言心底松一口气,秦枫刚把常氏摆平,别再生出什么事来,回头须给聂妈妈特意叮嘱一二。
方太君拉着知言详细问话,除了常氏这边要打掩护,其余诸事知言都是托盘说出,她正与方太君说起秦昌放羊的趣事听闻老狐狸回来了,忙起身相迎。
秦敏下朝回来,直奔后宅走进老妻的院中,听得屋中女孩清脆的欢声笑语,间杂着老妻的笑声,面上微微一笑命丫头通禀打帘进屋,抬眼看到屋中立着一位女孩,英气俊美,眼睛明亮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抬脚过去,揉揉孙女的头发,长高了,已快到自己胸口。
知言却眼眶湿润生怕再哭出来,她看见老狐狸双鬓雪白,皱纹爬上额头,眼袋松驰,脚步略显疲态,他老得好快。
秦敏轻笑:“怎么,出去一遭反倒更小了,变得爱哭起来。”
知言一撇嘴:“才不是,都是祖父回来太早,我还未同老祖宗偷着讨上好东西。”
秦敏和方太君都失笑,待他换过衣裳出来,知言亲自呈上几样礼:同方太君一样的荷包、鞋袜、粗布衣裳,布本就织得不多,只够做出这两身。
又拿出粗陶土罐和水袋,秦敏有几分不解,亲手打开陶罐,见是黄土,用手掬了一捧攥在手心,黄土从指缝间流淌回陶罐。
他扑扑双手沾的土,再打开水袋,听知言解释:“庄外小溪的水,并柳树下取的土,都是弟弟同我一起取的。”
不忘帮秦昌卖好,小鬼头,我只能帮到这,往后看你自己的表现。
秦敏负手注视着几样东西许久不回头,末了轻叹道:“好孩子,祖父没白疼你。”
方太君也有几分感慨轻揽着知言不出声。
秦敏挥手让人把东西收好送到前头书房,命双福传来众人用饭。
倾刻,几位老爷太太、几位爷和姑娘并秦明夫妇都陆续涌来齐聚一堂,秦枫带常氏并秦昌、知言对父亲行过跪礼再落座。
秦敏招过秦昌问话,秦昌方才在自己屋中已被三个哥哥连番敲打,此时对着祖父小心翼翼地回话,不过总是露出一二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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