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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自己认定的事情一向执拗得可怕,这一点朝良比谁都清楚,不再与她纠结与即芳未长开之前是什么模样,他半搭着眼睛,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士衡都告诉你了?”
九知唔了一声,她有许多的话想要讲,但这会儿见到朝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觉得自己欠了他太多,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还清,磨蹭许久,她才捏着被子低声说道:“嗯……谢了……”
她不敢抬头看他,他的目光清且淡,却能看进她心底。
心绪乱成一团麻绳,打了好些死结,越想解开便越是手忙脚乱,在她觉得尴尬不知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朝良终于开了口:“谢什么?”
想要谢的很多,譬如他救了她两次,再譬如他让她连喝了一百年的酸枣汤其实是为了抑制住她那抽筋剥骨都难以剔除的心魔,士衡说酸枣木是神木,在上古时候便是用以构筑防御魔族进攻的阵法。
百年里某些细枝末节的情景突然涌现在眼前,她听士衡说他受伤了,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见他。
朝良见她捏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探手过去覆住了她的手,九知被惊了一跳,忙将手抽出来,双手叠着护在胸前,惊恐地看着朝良,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你,你要做什么?你不能这样,你已经有……有破军神君了……方才,方才还和东君商量着要以双修来来来唤醒她,你这样动手动脚的……不不不,不好!”
可这些话说起来怎么会觉得有些难过呢,九知怅惘地想,天府神君与破军神君本就是传闻中天造地设的一对。
至于朝良为什么救她她约莫能猜到一些,其实光凭眉眼便能瞧出来,他与幼时的英渡很有几分相似,听闻上界的神君们都很流行下凡来渡个劫,朝良当时兴许就是赶上了这一趟潮流。
所以大约是历劫失败了回到三十三重天上后回想起这段记忆,想起当年那个欺骗过他的魔族,觉得忿忿不平,想要寻到她讨个说法,恰巧遇到了她那时的狼狈与落魄,生出恻隐之心。
怪不得那时他说,他是来渡她的。
替她剔除魔性也说得过去了,当年的英渡本来也有这样的慈悲心肠,小小年纪看什么都是悲天悯人的神情,总是惹得九知火大,想要将他按在地上揍一顿。
她这样一个累累血债的罪人,在神君的眼中应当能算得上是极具挑战性的,神君闲来无事当作消遣想将她点化,若是点化成功了,那便是实打实的一桩大功德。
仅此而已么,心脏似乎被人用指尖掐了掐,即便是一丁点儿的血肉,也是疼的。
她眉心微微蹙起,白梅香若有似无地氤氲开来,九知觉得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救命之恩。”
朝良眉峰微微一挑:“救命之恩?”
九知点了点头,难得见她有这般嗫嚅忸怩的情态,朝良竟觉得很是受用,看够了后才悠悠说道:“不必,我也是顺手清理门户罢了。”
九知不解,朝良笑了一声,捉住从眼前柔柔飘过烟雾,修长的手指翻覆间捏出一朵花来,他将花递给了九知,神情带着狡黠,假作诧异地说道:“本君没有告诉过你,长离其实能算作是本君的徒弟么?”
“噗——”
九知一口茶喷了出来,愕然看向朝良,“长离是你徒弟?”
朝良很从容地将面上的茶水揩干净后,道:“是上古时候的事了,当时他还是在炼狱海中的一条火蛇,我与破军途径炼狱,见他在浮屠业火中挣扎得可怜,破军一时善心大发将他救了出来,事后他拜我二人为师,但也仅仅是挂了个师父的名头。
那时六界未定,我与破军皆分不出心思去教导他,便任由他自己去修行去了,再见面时,他业已修成上神,实在是很了不起。”
九知托着腮看朝良,他的眉目晕在日光中,柔和得不像样,约莫是因为提起了破军的原因,果然传闻所说的他与破军鹣鲽情深并非虚言。
她不知为何有些心酸,但却又想听下去,挣扎了一会儿后才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跟着我们平定了战乱,在即将封神的时候,突然堕入魔道。”
九知有些诧异:“为什么?”
朝良极轻地笑了一声:“你说呢?”
她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自己给自己倒满了茶,边喝边道:“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那是上古时候的事情,我截至如今也才三千八百四十一岁好么?”
朝良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稍稍提高了声,问她:“你是嫌本君老了?”
九知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朝良是怎么从她的话里悟出这个意思的,她抱着茶杯摇头:“绝无此意,朝良君英姿丰貌,一点儿也不显老。”
朝良却斤斤计较起来:“不显老,那实际还是老。”
九知瞠目结舌,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计较是因何,她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他手间拈着的香雾捏成的花上。
她记得长离也会,且时常用来排遣寂寞,如此看起来二人似乎确然有那么些联系,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九知的神情变得有些莫测,她试探着开口:“若朝良君是长离的师父,那岂不是……”
朝良欣然点头:“不错,这样算起来,你该唤本君一声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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