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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达官贵人的在都府邸多坐落在西街,谢涵的也不例外,对面东去三四里是谢浇的府邸,同侧西边不远处还有谢涓的府邸。
此时,他的处境有些尴尬。
按理,新府乔迁当要延客请酒,只是一来,他府里的人基本都是从宫内带出来的病号,楚楚拨不出人,齐公不会送人,现买的话……如今多事之秋、非常时刻,太不安全。
二来,谁都知道齐公放谢涵是放得多不情愿,现在还几乎剥夺了人的参政资格,手里没有一块地,身上还有着洗不去的污点――这是一个已经没有了希望的公子。
手握大权的老家族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上赶着给齐公找不痛快,随便备了些薄礼,小家族们依上行事,新修府邸门可罗雀。
谢涵按下气呼呼的寿春,拨弄了手下下琴弦,淡淡道:“回话就说我说,多谢诸位,只是府内之人,皆须养伤,时值年关,之前已劳诸位费心,不忍再累大人不能与家人共食,欠下薄酒,来年再还。”
本来腊月二十起就开始罢朝议准备新年了,只是出了谢涵的事,搅得临淄城内没一个安生。
听了谢涵的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要是谢涵硬要发请帖,到时候大家脸上也不好看啊。
说完,谢涵就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是。”
寿春觑着谢涵沉静的面色,发现这几日他已越发看不出主子的心思了,看看外面大雪天气,他不敢出声阻止,只得拿着狐裘、手炉追上去,“公子,外面天冷。”
回头见人一瘸一拐的,谢涵伸手一扶,“地滑,你小心。”
寿春嘻嘻一笑,给谢涵系上裘衣,“多谢公子关心。”
“好了,你看着家,我晚些回来。”
接过手炉,谢涵摆了摆手。
“去稷下。”
“是。”
车奴应下,驱车西去,正道上一路都有人铲雪,踏马并不困难,只是出了西城门后,雪越积越深,他“吁――”
一声停下马,“公子,前面过不去了。”
谢涵掀开车帘,放下一个金饼,“前面我自己走,你去对楼喝点酒暖暖身休息一下罢。”
“多谢公子!”
车奴递上纸伞,乐滋滋地捡起金饼,挑了酒楼里视野好的位置等谢涵回来。
什么巫蛊,什么大事,什么封邑,他都是不懂得了。
只是前几天人心惶惶的,他还真害怕丢了谢涵这么大方又宽容的主人。
他、只是个负责赶车的车奴罢了。
谢涵撑着伞,抬头看看天,天灰蒙蒙的,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山是白的,楼是白的,树是白的,呼出的气也是白的。
白茫茫一片,他已不知道前路该怎么走。
雪帘阻隔,天地之下,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股说不出的寂寥悲凉袭上心头。
执伞伫立许久,落雪压得伞很沉很沉,谢涵想抖抖伞,忽然有袖上传来一阵拉力。
“大哥哥,你买花吗?”
稚气未脱的声音甜美可人。
谢涵低头,是个红着脸的小姑娘捧着一篮花,花篮里的花都是满的,落了雪又折了些花瓣,想来也没人买。
她头发上、衣服上都是花白花白的,这是正在为生计奔波的贫民,她还那么小。
有民如此,乃君不德。
最繁华的临淄城内这样的孩童尚屡见不鲜,又何况其他地方,这都是他们这些公卿贵族的罪过。
“大哥哥……”
小姑娘见人许久没吱声,又扯了扯对方衣角,两只大眼睛里满怀期待。
谢涵伸手拉住小姑娘红通通已经冻裂了的手,把人拉进伞里。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瞪得圆溜溜的,“大哥哥,你好暖和哦。”
谢涵笑笑,把暖炉塞进小姑娘一只手里,从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罐,用拇指撬开罐子,刮了些白膏出来,弯腰涂在小姑娘冻裂了的手上,抹开,轻轻呵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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