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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坐了一阵子,便与薛蟠说起陆东亭要回京的事情,薛蟠叹了一口气道:“这次亭兄弟回京也不知道几时能再见面,咱们家里兄弟虽多,我与蝌弟倒是与他相处得来。”
薛蟠自然不知薛谦有心要迁到京里去,到时等迁到京中王氏必定要与陆家走动,以后哪里还愁见不着,宝钗见薛蟠只管长叹短吁便道:“如今亭兄弟启程的日子已定下来了,依我的意思不如咱们学着大人们,也摆一桌席面给他践行如何?”
薛蟠听了拍手道好,只王氏含着笑对他们兄妹两人道:“你们这么小一点,可知如何给人摆酒践行,到时没弄好反惹人笑话呢!”
薛宝钗对王氏说道:“妈妈不必担心,这些时日里我学着理家,也见过几回了,到时纵有甚么不知道的地方,只管来问你就是了。”
那薛蟠只顾着好顽,也凑过来央求王氏,王氏被闹得脑仁儿疼,只得勉强允了,又道:“随你们闹去,只是不可太出格,若叫老爷知道了,少不得要骂你们一顿呢。”
那薛蟠便笑嘻嘻的说:“爹爹最疼妹妹了,到底只说是妹妹要顽的,爹爹必定不会说甚么了。”
至九月十五日,正是薛蟠等人约好为陆东亭践行的日子,头几日薛蟠已给东亭正下了贴子,他又与薛蝌并宝钗每人二两银子送到厨房,命他们先预备了五六十碟果子,又命备了一坛果子酒,至践行这日,宝钗叫人将席面摆在阅春轩,又有则唯馆与晓春院里的大丫鬟们都放了假,准她们一道来乐一乐。
到了这日,陆东亭带着素娟等人上了薛府,早有人引了他们来阅春轩,此时席面都已摆好,彼此都见了礼,宝钗又见东亭穿得是外面见客的衣裳,便笑着道;“这么大热的天,也亏你不怕热,到我家里来还讲这些虚礼做甚么,快脱了外头的衣裳罢,仔细等会子中了暑呢。”
陆东亭挨着宝钗坐下,说道:“我只把这里当自己家,只是前儿蟠哥哥是正经打发人送贴子来的,我穿得太随意了倒不好。”
宝钗瞅了他一眼道:“随你。”
只是因这天比六伏还热,屋里虽放了冰,只穿着这么一身见客的衣裳,不一会子东亭便热得受不得,宝钗见他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便道:“你还是脱了衣裳为好,等会子热倒了,可没得顽儿呢。”
东亭这才唤素娟来伺侯他换衣裳,只穿着一件天蓝冰纱小袖衫子,底下是一条月白色百合绸夹裤,脱了外头穿的大衣裳,东亭又拿着扇子狠命扇了两下才叹道:“凉快!”
薛宝钗对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才刚要你换衣裳你还装模作样的呢。”
东亭凑过来对宝钗说;“原是我矫情,宝妹妹快别笑话我了。”
一时,薛蟠也进来了,因都是自家几个人,原本分男女安了两席的,只薛蟠这桌就他们三个哥儿,嫌不热闹,非要并成一席,再者只是内宅里的聚会,并不拘那些规矩,便索性并了一席,又有冬儿,碧彤,云若,素娟,铭佳,星云,小若,莺儿等人也依次坐下,再看那席上几十个碟子,皆是一色白粉定窑的,不过只有小茶碟大,里面自山南海北,中原外国,或干或鲜,或水或陆,天下所有的酒馔果菜尽在其列。
众人吃了一遍酒,薛蟠对众人说道;“光吃酒没意思,咱们也来行个令才好呢。”
薛蝌见这满桌子的多是内院里的姑娘,大多都不识字,便说道:“须是个雅俗共赏的才好呢。”
薛蟠想了半响也没想出个什么好令,便又问桌上人的意见,哪知席上各人一时想行这个令,一时又想行哪个令,竟是不能统一,陆东亭便问宝钗:“妹妹想行甚么令?”
薛宝钗道;“依我说,咱们也不行令,只玩个击鼓传花的游戏,转到谁手中,或是讲个笑话,或是说个故事都可行,若说的不好,只管罚酒便是。”
席上坐的人都称好,便有人去摘了几支荷花来,又叫一个小丫鬟来击鼓,那鼓声或紧或慢,接到花的人都恨不得赶紧丢出去,如此传了一轮,花却刚好落在薛蟠手中,众人都等着听薛蟠讲笑话,薛蟠想了半日才道:“那我便说个母狼养人孩的故事罢!”
宝钗心内暗笑,前世也看过这母狼养人孩的故事,不想这里也遇到过。
薛宝琴惊道:“这又是狼,又是人孩的,不知是个甚么故事呢。”
宝钗示意她噤声,只听薛蟠讲便是,席上众人都只催薛蟠快讲,薛蟠先饮了一杯酒便慢慢道来;“这还是先前冯先生讲的一个故事,说早年冯先生跟着族里的世叔游学,也不知道走到哪座无名山,半夜露宿在山上的时候被惊醒了,看到一个蓬头垢面,似人似兽的东西,长着人形却用四肢走路,见了明火便行动迅捷得逃走了,后来他们下山打听方知,十几年前这山里有只母狼,也不知从哪里捡了个婴孩,便像带小崽子似的养着,这养得人孩只跟狼的习性一样,长着爪子,不讲人话,只吃生肉,后来乡里人时常进山砍柴遇到这狼孩,因他不曾去害人,人也不曾去理会他,究竟也不知这狼孩现下如何了。”
席上坐的众位姑娘们听了皆是又惊又奇,莺儿说道:“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丢了,爹妈知道了可哭死了。”
铭佳道:“我听说狼是凶恶残暴之物,如何还会养人孩?若是它饿了,难道不会吃了这人孩?”
宝钗听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这养人孩的畜生,比有些寡义廉耻的人还要有情义呢!”
薛蟠称是:“再者,这狼都是通人性,它养了这人孩,这人孩自然也跟它的崽子一般。”
几人又就着薛蟠讲的故事说了一阵,那鼓便继续敲了起来,这次却落到冬儿手中,冬儿想了一阵实在想不出来,薛蟠道:“你吃一杯酒,我代你讲个笑话。”
冬儿道了谢,吃了一杯酒,薛蟠这才说道:“说某县有个县官任期满了回乡,待回到家里,才见有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坐在他家里,因此便问老头是谁,老头道是他任期时那县里的土地爷,县官问,即是那县的土地爷,如何在这里,你们猜那土地爷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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