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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止心中有些疑惑,这么几年没见,明瑟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和她的夫人又发生了什么事?正要开口询问,明瑟已经调整好情绪,转过脸目含微笑说:“柔止,对不起,我知道现在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但我还是想请你帮一次忙,我的妻子玉络现在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大着个肚子,身子骨也很弱,如果陛下一日不移驾出狱,那么她便要和我们一日跪在那儿,瞧,这都跪了两天两夜了,我实在担心,实在担心……”
他没有说下去了,柔止却是对着天空长长吁了口气,原来,他和她都是一样的人,原来,有些东西非关谁负了谁,谁背叛了谁,而是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的一切……
“大人,您还记得多年前上元节的那个晚上吗?”
柔止忽然露齿一笑,清清朗朗问了一句,明瑟怔了怔,似还没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柔止一瞬不瞬看着他:“大人,您当时说,如果咱俩注定没有夫妻上的缘分,那么,做一对朋友应该没问题的吧?大人,现在这句话还算数吗?”
明瑟心一颤:“柔止……”
柔止微微一笑,又点头说:“所以,既是朋友的事,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既是朋友的事,既是朋友的事……明瑟仔细咀嚼着柔止口里的这句话,忽然,清澈的瞳仁像洁白的云絮掠过他的眸波里,明瑟轻轻抬起头,向柔止会心一笑:“是的,朋友,咱们永远都是…”
夜渐渐深了,安静的牢房内,烛火一摇一晃,映在刘子毓的脸上明明灭灭。
眉宇依旧清清朗朗,目光依旧沉静如水,但那握着茶盏的手却用力得指甲近乎泛白。
刘子毓低垂着羽睫,眼睛一动不动注视着棋盘上纠缠不清的黑子和白子,神情恍恍惚惚地,正要将茶盏慢慢送至唇边,忽然,房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皇上。”
绿色的罗裙映在淡淡的烛光中,柔止朝刘子毓莞尔一笑,清澈的目光里,看不出丝毫相关的情绪。
刘子毓的手隐隐抖了一下,轻轻抬起头,很是温柔地问:“说完了?”
柔止一步步走了进来,走到刘子毓面前时,她点了点头,朝对方微笑着轻“嗯”
一声,然后轻撩裙角,与刘子毓面对面坐了下来。
刘子毓并没问她什么,只故作轻松一笑:“瞧,这盘棋还没下完呢,咱们继续?”
柔止转瞬看向棋盘,又看看刘子毓,想了想,纤指拈起一颗白子落于西角,笑着说:“皇上,咱们成天呆在这里,不是下棋,就是猜谜,想想,还真是有些乏味呢。”
“是么?”
刘子毓一动不动看着她,柔和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可你之前不是还劝朕说,只要和朕呆在一起,你做什么都很开心,都很满足,不是么?”
柔止摇头一笑,若有所指道:“话是没错,可是就像这弈棋一样,老是呆在这又窄又暗的地方,人的思路就会打不开,思路打不开咱们下着也没意思,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能回到宫里,或者换一个环境,不是更好么……”
笑容一下在刘子毓脸上消失不见,他紧绷着唇角,半垂着睫毛,修长的手指不疾不徐夹起棋盒中的一颗黑子,拈至棋盘一角,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划着。
柔止见他像是在思索,只道他是听进了自己的劝,又柔声说:“皇上,要不咱们这就回宫去吧?而且,论起居住宿,这个地方哪里比得上宫里半分的好?”
刘子毓依旧没有吭声,突然,台上烛花一个爆跃,两人映在壁上的身影扑地一闪,摇摇晃晃,像是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
刘子毓这才抬起头,扬了扬眉,涩滞的笑容重新盈回他的嘴角:“瞧,这才不到二十手,你的白子就已经被朕的黑子封锁包围了,果儿,你得好好想想走哪一步才能冲出去?嗯?”
“皇上……!”
柔止再也不想和他转弯抹角了,干脆站起身,至他面前有板有眼一跪,目光严肃而认真地望着他说:“堂堂天子只为一时之气而久蹲大狱,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如果传扬出去,或者今后书之与史册,传世于后人,陛下您的圣明何在?颜面何在?天威又该何处放?”
说着,她又往地上郑重磕了一个头:“皇上,请听听奴婢的劝……请速速移驾回宫吧!”
刘子毓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良久,他才弯着唇,干干一笑:“想不到你的口才比朕的那帮谏臣还要好。”
柔止没有吭声,他又将指间的黑子往棋盘一扔,拍了拍手,淡淡地问:“朕问你,是他……教你这么说的?”
柔止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待反应过来时,她赶紧目光盈盈凝视着他说:“当然不是,当然不是,皇上,你看,你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呆了这么久,我也是为了皇上您的龙体着……”
“哐当——!
!”
话音未落,金丝楠木做成的棋盘瞬间被掀翻在地,叮叮当当,七零八落的黑子白子散落一地,在耳边发出一声又一声尖利的脆响。
柔止心猛地一颤,看着洒了一地的棋子,错愕地抬起头,还没回过神,刘子毓已经面色铁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人,摆驾回宫!”
他的声音冷如寒冰,刺人心扉,是柔止从未听过的那种痛心和悲凉,柔止愣愣地跪在那儿,待回过头去看时,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暗红的铁门之外了。
泪水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淌了下来,柔止闭上眼,擦了擦眼角的湿痕,这才俯下身,又往地上轻轻磕了一个头:“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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