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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青蔷有些不明所以,只觉得她的这位姑妈今日同往日有些不大相同,但是转念一想,皇上此刻还在昏迷未醒,姑妈怕是心里头也憋闷的慌,方才又是一场梦魇,此刻有些不正常也是极为正常的。
于是,她便从一旁的屏风之上取了件狐裘披风下来仔仔细细的将她姑妈给裹的严实了,一边裹着一边道:“时下已经过了冬节,再过些日子便要到了上元节了。”
这话才将将说完,昭君便忙的一把拽住她的手,道:“你方才说皇上,是哪个皇上?”
娄青蔷怔一怔,半晌才道:“姑妈你今儿究竟是怎么了?当今皇上自然是您的夫君,大齐的国君了。”
昭君蹙了蹙眉,道:“文宣帝?”
顿了一顿,略扬了声调道:“高欢?”
被娄青蔷急急忙忙的捂了嘴,良久才松开,左右瞅了瞅,才压低了嗓子道:“姑妈素来小心翼翼的紧,今儿怎么敢直呼起皇上的名讳来了?虽说如今皇上已然昏迷不醒,可他毕竟还没有…….”
后头的话似乎是个极大的忌讳,她适时的顿了一顿,朝着昭君望了过来。
那眼里头的意思大约便是,皇上此刻虽说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却也还是活着的,并未曾驾崩,是以,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需要仔细小心着些。
可昭君现下只觉得心头跳动的厉害,脑袋里整个嗡嗡作响。
自方才她醒来的那一刻起,便总觉得四周有些隐约的不对劲儿,直到这一刻才有些恍然。
她能闻得见着屋子里点着的安神香的气味儿,亦是能感觉的到冬日里冰冷的寒气从窗缝里灌进来,甚至于她还能感觉到自己嘴里头由于急火焦躁而生出来的脓疮,这一切足以证明她并没有死,她还活着,是个活生生的人。
昭君呆坐的床边儿上,望着一旁的娄青蔷,她似乎还在说着些什么,可是昭君全然听不见了,只能瞧得见她那一张嘴张合着。
刚刚她被娄青蔷吓了一跳,未曾留意,而此刻瞧去,便轻而易举的发现了娄青蔷的那张脸,着实是年轻了许多,就连眉眼上都带着些许恣意的欢愉。
——那是高演登基之后的日子里所没有的神态。
于是,昭君便又被娄青蔷那一派青春活力的神情吓了一吓,而这一吓不由得令她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来。
那是一件甚是诡异怪诞的旧事,若是放到高欢面前去说,他必定是要嘲笑她一番的,他从不相信这些鬼怪之说,依照他的话来说便是:“倘若这世上真的有鬼来索命,那么死在我刀下的亡魂少说也有成千上万,我如何能活到今日?”
昭君想,大抵战场上杀人如麻之人皆不会相信这等鬼神之说。
是以,每每她想要同高欢提起这件事之时脑海之中便会油然浮现起高欢那张笑嘻嘻的脸来,以及那嘲笑的语调,到了舌尖上的话便只能灰溜溜的再落回肚子里去了。
但此事却是真真的存在过的。
故事里头的主角便是她那位从外祖家过来的小妹妹,事到如今因隔得年月有些久了,她已然想不起那位妹妹的闺名是什么了,只记得好似是带了个寻字,她便唤她阿寻。
阿寻住进娄家的第五个年头,忽的生了一场大病,时冷时热。
她本就体弱,被那场病一折腾便昏迷了好些日子,一直都未曾醒来。
那时昭君同她关系甚是亲密,便日日守在她的房中,只因当初年纪小,一些事情的详情都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能笼统的记得那位名叫阿寻的姑娘在昏迷之中时而哭泣,时而欢笑,但是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唤着一个名字,且是个很明显的男人的名字。
只是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昭君已然记不太清楚了。
后来,大约是过了两个多月,阿寻忽的便醒过来了。
昭君得了消息便欢天喜地的往她房里奔去,可见了她的面却顿时又觉得阿寻的一双眼神极为陌生,同从前那个怯弱的,终日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寻不大一样了。
昭君赶到的时候,阿寻正静静的坐在床上,听见了门口的响声也只是缓缓的回过头来瞧了一眼门口的昭君,良久,叹了一口气:“好久不见。”
那绝不是阿寻往日里的语气,那般的老气横秋,好似经历过了这人生的万般苦楚一般。
昭君生生的杵在了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赶来的大夫给她号了脉,开了两张方子供她调养,当年的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现下已然说不清楚了。
只记得没过了多久,阿寻便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只是再也没有跟在昭君后面,一起同娄昭较劲儿玩了。
昭君憋闷的无趣,便整日整日的往阿寻房里跑,阿寻也只是淡淡的笑着,同昭君不痛不痒的聊着天。
大约是她大病初愈的半年之后的一日,恰逢上元佳节,憋闷了半年的昭君命人上街买了一大篓子的河灯,说是要同阿寻一起放。
好不容易挨到了入夜,昭君便甚是欢快的拖着那一篓子的河灯奔到阿寻的房里来了,可是她将来意一说,阿寻便沉了脸色,同她问了年号,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一把将昭君按了住。
昭君有些不大明白,阿寻便沉着一张脸同她道:“我同你说一件事情,你莫要惊慌害怕。”
昭君定定的望着她,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阿寻却不说话了,抬了头望了望窗外的探进来的一支合欢枝桠,半晌才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个梦,昭君,我过了一辈子,嫁了人,怀了孩子,又落了胎,毁了身子之后那人便纳了妾。”
顿了一顿,面上露出些许的悲戚之色来:“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可那王氏却不肯放过我,硬生生的将我从楼阁之上摔了下来,摔断了我的腿,又毒哑了我的嗓子。
我写了信给他,求他替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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