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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箢自知理亏,头已是埋在了身前,诺诺地道了声谢,紧咬着下唇,不再吱声。
八贝勒见竹箢这般样子,训斥的话堵在喉头,一腔的怒气就渐渐化在了胸中,萦萦绕绕,最终与竹箢一起下了山坡,竟忘了松开手。
竹箢也是晕晕乎乎,竟也是没发现有何不妥,随了他下去。
待到方才那块空地,八贝勒瞧了眼那木盒道:“这盒子可是有用?若是紧要物件,我去寻个一样的拿给你去交差。”
竹箢欲上前拾那木盒,迈出几步而引来的牵扯才叫二人瞧见那指间的交握,也不知是谁先松的手,抑或是同时。
竹箢走到木盒边,蹲下身子,将木盒捡了起来,冲八贝勒挥挥,道:“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不过方才走过来,怕碰上禁卫军盘查,拿来挡一挡的。”
许多方才八贝勒的维护,竹箢不由说了实话。
闻言八贝勒怒极反笑:“你这丫头倒是机灵,出来偷闲都想好了万全的对策。”
竹箢见八贝勒仍板着张脸,便是笑了也不敢含糊,忙道:“奴婢不敢偷闲,今日晨起主子有吩咐,不须奴婢伺候,放了奴婢半日假。”
八贝勒侍母极孝,良妃便是少吃了一口饭,咳嗽了一声都有宫人同他报备,他每日早晚间也定然会来储秀宫同良妃问安。
良妃每日读书的习惯八贝勒自然清楚,因而今日良妃未去猗兰馆倒是让他有些个意外,也紧张了起来。
“额娘可是身子哪里不爽快?”
说话间,八贝勒已然穿过大成右门。
“回爷,昨日未见不妥,奴婢今日尚未服侍主子,奴婢不知。”
竹箢跟在八贝勒身后,回道。
八贝勒未再说什么,进了储秀宫,道了句:“你去吧。”
头也未回,便直奔良妃寝宫去了。
竹箢闻言称“是”
,并未急着回屋,而是转去了猗兰馆。
猗兰馆里只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宫女,瞧见竹箢进来,停了手中的活儿,柔声道:“竹箢姐姐好。”
虽说竹箢才进宫,但因着旗人的身份,兼之家中背景不错,自己又被良妃派了好差事,因而在储秀宫里的地位不算太低,眼前这小宫女年岁不大,不像是选入宫的秀女,瞧着应该是包衣。
竹箢略笑笑,道:“可有人来过书房或是找我?”
小宫女摇摇头,道:“我自辰时一刻来,便未见有人进来过,也不曾见人来寻姐姐。”
竹箢道了谢正要出门,小宫女却将竹箢唤住:“竹箢姐姐,这些……”
竹箢回身,见小宫女手上捧着几张纸笺,上头还有字迹:“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我会处理的,你先去忙你的吧。”
这是良妃的字迹,可自己早上明明才整理过书案,字帖都理好了,这几张散落的不知又是何时出现的。
竹箢虽觉奇怪,仍是没往心里去,将几张字帖收好,才要离开,却鬼使神差抽出当中的一张,润笔,落笔。
“这张是不要了的,你收拾好屋子将这一并拿去丢了吧。”
竹箢招来小宫女,嘱咐了一句。
后殿北面清静少人迹,竹箢倚了柱子滑坐在廊沿边。
明明天气很好,明明鸟语花香,明明方才还心怀舒畅,此刻却觉得满身的沉重,竟连呼吸也郁滞了。
一口气从嗓中逸了出来,却不曾叹出,直撑得两腮鼓鼓。
竹箢把头深深埋进膝中,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大喊大叫的欲望。
累!
当日常生活也被圈套于无止尽的条框中时,纵使再随遇而安的人,怕也会有受不了的时候吧。
这样一座城,它是那样的大,却又是那样的小。
它大,它比任何一座城池都大,可是它又那样的小,把人生生地圈在里面,好像一辈子就没了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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