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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沉了下去,一轮弯月静悄悄地爬上枝头。
太医拎着药箱走了,侍卫抬着习秋走了,甚至青莲姑姑也肃着一张脸走了,没有人留下一句交待的话,顾习秋就这么被抬出了留芳宫,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不一会儿,浓浓的夜色如浓墨一般泼洒下来,子衿抬头望着沉沉的夜色,突然感觉皇宫内乌漆漆的夜晚,让人觉得陌生而不安,屋檐下两盏四角灯笼,更是在夜风中晃得让人心慌。
其它秀女们都纷纷回了自己的屋子,并且把房门关得紧紧的,楮金雅安慰了子衿几句,嘱咐她早点睡之后,也迈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家都说要早点睡,可是当晚,除了顾习秋的房间是一片黑暗,其余七间谁也没有熄灯。
子衿坐在院中,初秋的夜风打在脸上,一次次将她流下的泪风干,她竟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反而这风似是帮她刮起了一把大火,心中有一把火开始翻腾着,渐渐的烧成了漫天大火,想着那碗银耳雪梨甜汤,想着习秋妹妹的死,子衿又突然觉得她整个人又似坐在火山上一般,感觉自己就要被这把火烤焦了。
她用目光狠狠地看着东厢房的最后一间,心中想着:她们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尽管她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原来那个人,可她们还是不会放过……她有着一种冲动,一种直接奔过去,将那扇门用脚踹开直接掐住那个女人的脖子,然后看着她慢慢地没了气息,看着她的灵魂渐渐游走……
她想:我他妈受够了,再也不想忍了,豁出去就是一条命,大不了不要了,直接去那边陪娘亲和哥哥也没什么不好,活着也是受罪……想着想着,她的眼一下子“狞”
起来,目光里跳荡着狼牙牙的火苗。
她“腾”
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然而就在她欲起身将想法付诸行动时,季氏夫妻的笑脸却在她的眼前跳跃,她一个激灵,身子软绵绵地,似是连支撑自己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头慢慢地,慢慢地勾了下去。
是啊,是啊!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你以为你是谁?你这样一冲动撞进了那间屋子,不但大仇不能得报,还要连累善良的季家爹娘……柳如烟,还有她那个应该做了太妃的姨母,正愁抓不到自己的小辫子呢,有这样的机会,她们又怎会轻易放过。
她呓呓怔怔地站在那里,全身就像是虚脱了一样,念头这么一转,接下去,她暗暗地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坐回了凳子上。
她想:忍,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习秋,她又想到了习秋,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习秋死时瞪着的恐怖眼神,如此年轻鲜活的一个生命,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香消玉陨,她怎能甘心?子衿手抚着额间的梅花,再一次咬紧了下唇,甚至过于用力,唇角已经泛出血丝,习秋不甘心,她又怎会甘心?
正在这时,柳如烟竟然开门走了出来,借着微弱的光亮,她见到子衿坐在院中,柳如烟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笑道:“睡不着吗?”
这是她自进宫以来第一次主动和子衿说话。
“你不也一样吗?”
子衿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谁。
柳如烟嘲讽一笑:“你是因为顾习秋的死而害怕,不敢一个人呆在屋里吧?”
子衿冷冷地看着她,“不做亏心事,自是不怕鬼来敲门。”
“那你因何睡不着呢?”
柳如烟俏脸一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欠身坐到子衿对面。
子衿转头瞧她,嘴角虽是带着一缕笑意,但声音却透着阴森森的寒气:“我在等习秋妹妹回来,都说人死了的头几日,魂魄会每晚都回来的,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所以我在等她。”
柳如烟肩膀一抖,顿了顿,凶狠狠地瞪着她,“大半夜的说什么鬼话呢,你不怕顾习秋回来索了你的命吗?那碗汤本来可应该是你喝的。”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习秋妹妹自然知道我并非是毒害她的人,至于这人是谁,想必不止习秋妹妹知道,柳家妹妹你也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笑话!”
柳如烟横了她一眼,将头转向另一侧,“我怎么会知道是谁毒害顾习秋,顾习秋被毒,怎会与我有半点关系?”
恰在这时,本来睛好的天气,突然响起一声霹雳,乌云如墨般从东南涌起,黑压压的直扑而来,紧接着又是狂风大作,刮得子衿和柳如烟都眯起了眼睛,再睁眼时屋檐上挂着的四角灯笼竟都刮掉了一只。
子衿望着上空,喃喃说道:“好怪异的一场雨前先兆,难不成是习秋妹妹在空中悲伤地哭泣?”
柳如烟身子一凛,望着风云变幻,又异常可怕的上空,迅速起身说道:“这里阴风阵阵,你我都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回屋休息吧!”
子衿微微一笑:“我要留在这怀念故人,柳家妹妹若是害怕,大可自行回屋休息。”
柳如烟哼了一声,甩袖回了房中。
柳如烟重重地将房门关上,子衿在院中透过纸窗冷眼瞧着她在屋中踱步的身影。
心中想着:做了那么多坏事,我就不相信你的神经如此强大,竟然不知害怕!
过了许久,秀女们的房间开始一盏接一盏的熄了灯,毕竟人的身体不是铁打的,大家白天忙着学习礼仪,已经很是疲累,即便现在再害怕,也终是经不住困倦来袭。
子衿起身走到院墙角处,弯腰拾起两节被随意丢弃在那里的竹筒,在本届秀女没进宫之前,留芳宫本是没人居住的,只有几个宫女按时打扫一下而已,所以自是常用东西备得不足。
白日里两名小太监曾经给秀女们用竹筒做了两个简易的晒衣架,而子衿手里的这两节,便是做衣架剩下的残余材料,子衿将两节竹筒握在手里把玩着,并且上下左右细细地端详了一阵,又看了看院墙一侧堆着的做衣架用过的工具,忽而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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