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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大队的劳动总是无休无止的,疲惫和艰辛总是难以避免的。
农村的自然风光和山光水色虽然让她欣慰,但是限制无处不在,白天参加劳动,晚上参加奖惩会,接受社会主义思想教育,学习毛选,写坦白交代材料,整日里见人低三分,遇事几思量,言谈举止相当小心,生怕说错话、做错事惹上挨斗之苦和受肌肤之痛。
原以为回来了,她就可以和碎娃相依为命,共同迎接暴风骤雨,一起企盼雨晴的归来。
但是,残酷的现实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他们虽然近在咫尺,见面的机会却不多,更不说面对面彼此看一眼了。
第一次看见碎娃,是在一个山沟里。
那天生产队分给她八分荞麦,要求一晌割完。
这荞麦就那个山沟里,她下了沟时,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她不歇气地劳动,当她快要割完、抬头抹汗的瞬间,她忽然一眼瞅见了对面山上的碎娃。
是碎娃,就是他。
虽然很远,但那身形她是熟悉,他的手里还提着根放羊鞭子,一群羊正在他身后散开。
他站在山崖边上,向这边望,书眉脱掉汗衫,冲碎娃挥舞,随即她听到了碎娃喊她的声音:书眉——书眉眼睛湿润,大声回应:
哎——
书眉往前跑了跑,却被山沟硬硬地阻挡住了,她分明看见他在向着她挥舞鞭子,她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她却看清了他的表情。
“对面山圪梁梁那是一个谁?那是我那要命的二妹妹!
人人那个都说咱两个好,到如今还没一搭里走,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一个在那山上一个在沟里,拉不上那话话儿招一招手。
瞭见村村呦瞭不见人,我泪个蛋蛋抛在呀沙蒿蒿林。”
是谁在唱呢?通过蒙蒙雨雾传过来,飘在沟谷间,回响在山野里。
是他,肯定是他。
热心的孙拉处不忘在集体劳动的时候帮她一把,除此之外,他还成了给她和碎娃两人捎话的人。
第一次,早上出工的时候,孙拉处见缝插针,故意落在后面,对书眉说,他说,你瓜着呢,自己跑回来,活该。
晚上,孙拉处碰到碎娃,说,她说,瓜就瓜,我愿意。
看到了碎娃,虽然远远地;知道了他说的话,虽然是别人传的。
但是她焦躁不安的心开始平静下来,能看到他,并知道彼此的存在这也不错啊。
书眉为这小小的愿望的实现而暗自喜悦起来。
她再也不想把只属于自己的睡眠的时间浪费掉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书眉开始在一盏破油灯下做鞋,碎布和针线头都是碎花拿给她的。
她觉得自己的确是老了,昏黄的油灯下,那么大的针眼,线就是一次次地穿不进去。
好在夜晚漫长,她没有瞌睡,她就反复地穿,第一双鞋做好后,他偷偷给了孙拉处,让他交给碎娃。
孙拉处第二天说,他把鞋揣怀里了,说这么好的鞋咋能踏脚底下呢?书眉叹口气说,这个傻瓜。
孙拉处笑笑,你们到底谁是傻瓜呢?我看是一对傻瓜。
那天晚上,书眉被折腾了一宿,又是交代自己和国民党特务勾结的罪行,又是接受生产大队对自己近期表现的评议,一再表明自己的无产阶级立场。
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是头晕眼花,浑身酸疼了。
这时候,孙拉处来了,原来他一直在外面等她。
他喜形于色地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在瑞川县城一中读书的拴牢考上大学了。
第二天,孙拉处搬出了葵书记,特批书眉上他家里去坐坐,老葵思忖再三,最后还是碍于和孙拉处从前的交情,就给程家湾大队周支书打了招呼。
在孙拉处家,书眉终于见到了碎娃,他们家除了拴牢、碎花,还有陪拴牢回来的林连文和舒燕子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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