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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过是句顽笑话罢了,你倒也当真,快走吧,莫让小姐等急了。”
柳祥均如释重负地长吁口气,再不敢多话,老老实实迈开步子跟在她的身后左拐右转,很快便到了将军府内竹湖旁的凉亭里,远远便见一女子盈盈立于亭中,乌发红衣,寒风拂过,卷动衣袂翻飞如蝶,犹如入画般的美好。
他一时看得有些痴了,浑然不觉自己已被流萤抛出了老长一段距离,还是流萤先察觉他没有跟上,遂停步回头,见他怔怔愣愣地凝视着前方亭中的自家小姐,暗自好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柳将军,回神了!
离得这般远你都能看得这般入神,若是走得再近些,你岂不是连魂都看掉了?”
柳祥均发觉自己失态,憨憨地挠挠后脑勺,而后讨饶般向她拱拱手。
流萤抿嘴直乐,只也不再打趣他,率先又转身径自往乔英淇站立的凉亭走去,柳祥均顿了顿,亦连忙跟上。
“小姐,柳将军到了!”
正望着远方雪景出神的乔英淇,应声回头,遂见数月未见的柳祥均那熟悉的温暖憨厚笑容,像是被这温度感染,她的脸上也缓缓绽开明妍浅笑。
“恭喜将军得胜归来!”
柳祥均顿时便手足无措起来,张口结舌地道,“不不不,小、小姐,莫要、莫要……”
流萤噗嗤一下便笑出了声,见乔英淇嗔怪的眼神扫了过来,连忙掩着嘴轻手轻脚地离开,将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乔英淇又再将视线落到柳祥均身上,一时间有几分失神。
数月未见,眼前的男子既熟悉,又有些许陌生。
身姿依然挺拔如松,可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经历生死的坚毅凌厉气息,唯有那棱角分明的黝黑脸庞上的一抹酡红,让她增添了几分熟悉感。
柳祥均被她看得有些不安,结结巴巴地轻唤,“小、小姐……英、英淇。”
乔英淇定定神,将手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函递给他,“这是这些日子柳婶子所服药的方子,还有大夫叮嘱过的一些注意事项,她的病刚好,口味比较清淡,但对镜慧小师傅做的几个菜式倒挺喜欢,做法也都在上面写着。”
柳祥均彻底怔住了,他是知道出征的这段日子,娘亲多得了净慈庵的孤月师徒及眼前女子的照料,可却想不到她却是如此的细致入微,心里一时又酸又暖,像是有股热浪冲上脑子,他猛地伸出手去,抓着她的手腕微一用力,便将她扯到怀中紧紧地抱着。
乔英淇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推,手掌触及他的胸膛,感觉那一股温热,力度不知不觉便卸了下来,只是,身体却仍有些许僵直。
很快地,她便觉整个人像是浸泡着温泉水中一般,暖流更似是渗入她的四肢百骸,将她身上那股冷意一点点驱散。
暖,真暖……她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暖,好像自前世那一回之后,她的身体长年累月都是凉凉的,这股凉意甚至延续到了她的今生。
“英淇,咱们成亲可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轻极细的低语化在她的耳畔。
嫁他?嫁这个如艳阳般,能轻易温暖她的男子?她有些恍惚,可最终,仍是低低地应了声,“……好。”
久不见她回答,柳祥均渐渐不安,搂着她腰肢的手也一点一点的垂落下来,直到那一声如同天籁一般的‘好’在他耳边响起,他仍有些许不敢相信。
“你、你是说、说——好?”
乔英淇定定地对上他那漆黑的眼眸,笑容一点点绽放在唇畔,“是,我说好!”
狂喜袭来,他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不停地摩挲着手掌,嘴角越裂越大,眼神越来越明亮,“那那那,那我、那我便、便向去、去寻、寻老将军、老将军,请求他、他将、将你许配给我。”
乔英淇怔了怔,竟想不到他会如此的急切,但见他满目期盼地望着自己,似是在等她的回答,不由得微微一笑,柔声道,“爹爹如今不在府中,这会应是在主公府里商议要事……”
“好,我明白了!”
话尚未说完,柳祥均已经兴奋地打断了,说完竟是一转身便迈开步子要离开,行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她,突然快步冲上前,双臂轻轻搂了搂她的腰肢,在她反应过来前飞快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乔英淇被他这要风就是雨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后,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化作一小黑点,瞬间便消失在眼前。
良久,她抚额轻笑,两辈子,这是她头一回如此出格,头一回如此放任自己,放任自己任性而为。
她微微仰头,看着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的雪花,心中不知为何生出几分惆怅,几分茫然。
嫁入柳门为君妇,自此便算是彻底斩断了前世的那段孽缘,彻底告别曾经的那些悲欢离合、绝望哀痛。
这不正正是她今生所希望的么?
一阵寒风吹过,纷纷扬扬的雪花顺着风向飘向亭中,她缓缓伸出手,接住飘落而下的雪花,看着那洁白无瑕的一小片慢慢在她掌心上化掉,寒意透过掌心渗入她的体内,让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冻入骨髓的冰冷,激起她沉封数十载的回忆,她阖了阖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许久之后,手掌轻轻地覆到小腹上。
数十年刻意的遗忘,她几乎要记不起那个可怜的孩子,那个她还来不及感觉他的存在便失去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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